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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雨落南洋】(全本)【作者:蓍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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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下班了。雨不知不觉地来了。我从办公室下来,与筱怡告别,便钻进车里。

  雨不停。就那样一直一直滴落下来。隔着玻璃,迷蒙如轻烟一般淡然。穿过
剔透的车窗,看到海面上浮起柔和的雾霭,朦胧着,纠缠日光云影。

  偶尔有微凉的风拂过。雨丝斜了,挥洒到面前的窗上。刮雨器摇摆一下,只
残留些许水痕。

  日光稀疏而黯淡。突然想起曾经年少,某个飘雨的傍晚,独自在校园的草坪
间漫步。雨滴从宽大的梧桐上滑落,带着青翠的幽香,碎了一地,彷彿幽缓的叹
气声响起。叶片被洗得浓绿,煞是刺眼。就好像张开五指的手,上面有掩不住掌
心的命运线。

  回到家。感到有些疲惫。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鸡汤香味儿。

  王丽带着一脸的汗水从厨房里走出来。

  ‘回来了。’她笑容满面地问道,并急忙从鞋柜里把一双拖鞋放到我跟前。

  ‘哦。’我一边脱着脚上的皮鞋一边回答。

  ‘你先洗把脸,晚饭马上就得。’她仍然笑嘻嘻的。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王丽似乎也不在乎。也没有一丝的悲哀,相反,
嘴角却总挂着一丝坚硬的微笑。

  ‘我也歇会儿。厨房的汤已经炖了大半天了,我用慢火煨着,那样汤就更醇
更香了。’王丽坐在厅里的一个凳子上。

  我望了一眼厨房,看到锅中的汤正快乐地喘息着,乳白色的蒸气带着淡淡的
清香,透过厨房的门飘荡在整个房间。

  ‘今天都干嘛了?’我看到王丽就坐在我的面前,我也没好意思马上就去洗
脸,便没话找话的问道。

  ‘咳,今天还真没闲着,洗衣服,拖地板,打扫卫生,上超市买菜;本来中
午想睡会儿,结果看到从北京特意买来的那一大堆做汤的菜谱,所以就看了一中
午的书,然后就一手拿着菜谱,一边手忙脚乱的操作。这不,一直就忙到你回来
了。’王丽眉开眼笑地讲述着。

  ‘随便做做就行了,何必那么认真。’我说。

  ‘其实要做出好汤并不难,只要倾注了热情,只要火候熬到了,自然就成就
了,这就像咱们这家,只要用心经营,就会水到渠成、就会幸福美满,对吧?’

  ‘对,我去洗一下。’我敷衍了一句便站起来去了浴室。

  ‘那我就去给你盛汤,太烫了,得凉会儿!’王丽倒挺亲切的,说着又进了
厨房。

  我换了衣服,洗了把脸,身上似乎轻松了许多,我坐到了餐桌那里,看到王
丽已经盛好了汤,便喝了起来,喝完了一碗,感觉整个毛孔都服贴舒畅了起来。

  王丽看到我这满足的样子,便又轻快地端上饭菜来,脸上始终泛着幸福的微
笑。

  平静的日子,平静的汤,只是我的内心却不能平静,一想起筱怡告诉我小雪
在找我的事,就感到不安。我下午曾几次打小雪的电话,但每次按电话号码到最
后一个数字时,我就停止了。我了解小雪,她的小姐脾气太重,耍起性子来会蛮
横不讲理。

  因为我不能晚上跟她去约会,我不能辜负王丽,但她究竟那么急着找我又是
为什么呢?越想越觉得心情烦躁。吃过晚饭我去阳台抽烟,王丽在洗碗。

  坐在阳台上,凝视远方的天空,游荡的云彩在翻飞。蓦然扣击爱的长棂。于
是总也忘不了,小雪那不觉莞尔、絮絮温言还萦绕耳边,醇美如歌;还有指间残
留着秀发轻抚,披散于风,记忆中她的容颜,如天鹅绒般的温柔令人窒息。而今
花已不复绽露欢颜,冥冥的梦幻里,留下她孤独的身影,划下一腔的愁怨,只能
无边的冀望,消失于广袤蓝天。

  也许,也许在很多年以后,你还会记得有一个人彻夜向你陈述那些让人心碎
的往事。只是,她的心早已经碎了。再也不信这世间存在心碎的东西。尤其是爱
情。也许,真正心碎的只是我们尴尬活着的现实。

  抽完了一支烟,便去书房打开了电脑。电脑的屏幕上出现一组画面:青山、
碧水还有山上成片成片的枫叶,水木年华在唱着《再见了,我最爱的人》,前奏
是一段贝斯和吉他的合弦音,而后就是这一汪碧水中的歌声:

  弥漫的烟雾中我看到你那张忧郁的脸,你说出什么样的理由啊你与我告别。

  是朋友啊!是恋人啊!

  还是心底最爱的人?

  你松开手后转过身后,让我忘了你……

  两个男声的组合,淡淡的忧伤和着下一段音乐过门时的小提琴声,凭着对音
乐的喜爱,我听出了小提声的忧郁和钢琴的敲打,敲打出一汪碧水,手鼓的节奏
中,有大片大片的类似于枫叶的植物,火焰一样的红色映在积雪的山顶,一个让
人心痛的声音在唱:

  带着青春的迷惘与冲动,让我拥抱你。

  寂静的夜里我们跳舞吧!

  忘掉你所有的伤悲,吹起那忧伤的布鲁斯啊!

  你是我最爱的人……

  我不知道布鲁斯是什么乐器,吹起忧伤的布鲁斯,也吹起了我的伤感,有眼
泪落在键盘上,为筱怡?为小雪?那一脸的憔悴,一脸的失落,让人看了心疼,
一个命运多难的女子,一生寻找爱情,却总是有爱无果,或者,真应了那句话,
相爱的人不会相守,而相守的人不会相爱。

  顿然压抑着的情绪,在这寂静的黄昏里,在水木年华的歌声中渲泄出来,我
从不知道一首歌会让人如此伤怀,音乐让伤感变质,人的眼泪有时会没有理由的
流出来,其实也是有理由的,因为伤了别人,伤了自已……

  歌声停了,我去浏览网站,当我正在看《联合早报》网页上的新闻时,一阵
轻盈的脚步走到我身后,接着一杯热茶轻轻地放在我面前。我惊讶地回头,一张
精致的脸,笑容温暖,眼神真诚,亭亭玉立,让我心里微微一颤。

  ‘在公司看了一天的电脑,回家还看呀,别看了,啊,我们看电视去吧!’
王丽抹着脸上的汗珠,诚恳地说道。

  ‘好吧。’我答应了一声,便从椅子上站起来,随王丽进了客厅。

  王丽手拿控制器,开了电视,而我却有点儿心慌不宁,忍不住偷偷看了她一
眼,她正聚精会神地瞪着屏幕,嘴角浮着浅浅的笑容,像一朵素雅的玉兰,清丽
动人。心里突然有种温暖的感觉。不经意的对着她那张温暖笑脸,我微笑了,但
很不自然。

  电视里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打斗是男主角与一个魔头之间的生死决战。男
主角几乎招架不住,恰巧女主角及时现身,给那个恶人致命一击,自己也因用尽
全力而经脉断裂。男主角抱起她,痛哭欲绝地问:“你明知会这样,为什么还要
练”七煞绝命掌“?‘

  女主角奄奄一息,回答道:“只有这一个办法。他丧尽天良,双手沾满了血
腥,如果他不死,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害。只要能杀他,牺牲我一个又算得了
什么?‘

  看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好像就是那个魔头、那个恶人,或许我就
和他一样,丧尽天良,双手沾满血腥。

  我不自觉地向王丽看去,也许她被女主角的那种为他人舍生忘死的气概所感
动,眼睛红红的,有闪动的泪光。我似乎也被她感染,心里沉甸甸的。虽然认为
女主角那样做不值,但的确令人敬佩。我自然联想到自己,联想到家庭,如果每
个人都不敢承担一份责任,那么这个社会还有什么追求和奉献可言?

  这时,厅里的电话突然急促地响起来,我又是一惊,我首先想到的是小雪,
会不会是小雪找我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我正要起身去接,王丽却主动地接了,
因为电话机离她比较近。

  ‘Hello!’王丽拿起话筒,回应,语气轻柔温和。而我,心却缩成一
团。

  ‘爸,挺好的,挺顺的,……’王丽高兴地跟她爸说着电话,我的心也随之
平静下来。

  王丽说了一阵儿之后,又把话筒交给了我,我又跟王少华聊了几句,无非是
一些叮嘱和关心的话。说完电话,王丽突然从背后楼住了我,我的浑身顿时哆嗦
了一下。王丽那柔软、丰满而且坚挺的乳房紧紧地贴在了我的身后。

  ‘看来我爸还挺关心我们的。’王丽亲匿地把头贴在我的颈间说道。

  ‘是啊,作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得好。’我说。

  ‘我觉得我现在好幸福。’王丽撒娇的样子。

  ‘那是啊,你有爸有妈,而且都那么疼你。’我回过身端起她美丽的脸说。

  ‘还不只这些。’

  ‘还有什么?’

  ‘我还有一个好丈夫,一个让我爱不够的男人。’

  ‘我可算不上好丈夫。’

  ‘那我不管,我觉得好就行。’

  夜显得如此的安静祥和,又是如此的躁动不安。雨停了,月亮从云雾中钻出
来,在天空中优雅地微笑,稀疏的星星在月亮旁边眨着眼睛说着悄悄话,他们的
光芒平静地铺洒在房间里面。然而,房间外面都市的喧嚣声依旧存在,来来往往
的车辆,行色匆匆的人群,都在表演着他们虚伪的角色。

  我和王丽躺在床上,开始时,很寂然的不说一句话,无言,有时候语言无力
表达思想。我在想,其实,我跟王丽还挺般配的,如同晴朗的天空一般的清澈纯
洁。天空是包容一切罪恶的菩提树,在菩提树下面,我们仰望它,显得我们是如
此的卑微渺小,如同尘埃。

  夜来了。王丽像盛夏的牵牛花一样,紧紧地缠绕在我的身上,我也像一株木
棉,我们想要怒放出人世间最美丽的花蕾。我们做爱,我们缠绵。夫妻欢爱,天
经地义。上帝说,放纵欲望的人都是罪恶可耻的,但我们是无辜的,清白的。我
们是在婚姻面前放纵欲望。

  我记得王丽在北京时曾对我说,她说耶稣说过‘你们谁没有罪就用石头处死
她’,人为什么不能宽容呢?当时我的泪水在她的脖子里绽开,同时她的心也被
渐渐的融化。她爱我,她依然懦弱地爱着我,即使我背叛过她。她宁可相信,我
是酒后乱性,她知道爱有时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子昊。’王丽翻了个身,面冲向我。

  ‘你没睡着啊?’我问。

  ‘嗯,子昊,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是吗?’

  ‘没有啊,第一天上班,事情太多,有点累。’

  ‘哦,要有什么事儿,可别瞒着我,好吗?说不定我还能帮助你。’

  ‘没有啦,我会有什么事儿?’

  ‘我听人家说,“男人在结婚前觉得适合自己的女人很少,结婚后觉得适合
自己的女人很多。”是这样吗?’王丽带着疑惑的神情问我。

  ‘也许吧,我倒没有想过。’

  ‘别人都说,千万不要让你爱的那个男人知道你有多爱他,否则,他就会吃
定你,让你永无翻身之日。可我偏不,我就是要大声的告诉你,告诉每一个人,
告诉全世界,我有多爱你,我就是要这样毫不掩饰地、赤裸裸地给你看我爱着你
的心。’

  ‘谢谢你!’

  ‘跟我还谢什么?我这个人就是这样,每到下雨的时候,我就会担心,担心
你是不是没有带雨伞,有没有被雨淋到,我知道你这个人又大意又粗心。’

  ‘我不爱带伞,觉得麻烦。’

  ‘天晴了,艳阳高照。我就会想,这么好的阳光,我们的枕头,我们的被子
是不是应该拿出去晒一晒,你的衣服,你的鞋袜是不是都洗了。’

  ‘你还真是操心不少。’

  ‘我就是喜欢这种有家的感觉,喜欢看到阳台上挂满你干干净净的衣服、袜
子,还有那面美丽的床单,有风吹过,好像它们都在笑。’

  ‘哦。’我应了一声。

  ‘和朋友逛街,看到路人脸上幸福的笑,我就心想:你现在在干什么呢?开
会?上班?或者只是在上网?想你那么喜欢电脑,我就会无声地笑开来,一脸宠
溺。分神之间,旁边有车急驰而过,朋友气急败坏地拉我:怎么不看路?心头一
惊,我如果就这样离开,那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吗?’

  ‘你瞎想什么呀?’

  ‘所以我要珍惜我自己,因为我要让你变成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我怎么放
心得下?怎么割舍得下?又一想,这么多意外事故,这么多天灾人祸,万一你跟
上一次一样,有一点点闪失,我怎么承受得起?’

  ‘不会啦,哪会老有事故?’

  ‘如果有什么危险,我希望我能代替你;如果可以,我要用我的生命来换取
你的幸福和快乐;让我们都平平安安,健康,幸福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好吗?’

  ‘你今天是怎么了?今天咱们可没喝酒啊。’

  ‘你别笑话我,我就是这么傻,我就是这么想的。’

  ‘好好,我没有笑话你,也没认为你傻,快睡觉吧。’

  ‘那你搂着我睡。’王丽说着把头埋在我的颈间。

  ‘好,睡吧。’我把王丽揽在怀里。

  没一会儿,她睡着了,脸上带着几分宠溺,几分羞涩,还有几分喜悦。

  我反而睡不着了,想起来总有一种自嘲的心情,虽然我已经是个已婚的男人
了,但走出家门,还是满脑子风花雪月的浪漫,走进屋来,才知道每一件实在而
琐碎的家务扑面而来,把那一颗浪漫的心也消失殆尽,忙得这一天都不知道自己
究竟干了些什么。

  也许人生的困惑就是这样,想高雅一点,远离凡尘,却又舍不得不当一名能
干的丈夫,以博贤德的美名,营造一个小窝,竭尽心智地去做一个忙碌的好好男
人。天长日久,就会少了许多书香,添了一身的油烟,似乎又于心不甘。

  再仔细想想,出门在外,有等待你回来的人,有你要等待的人,回到家中,
有关心你的人,有你要关心的人,这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有个家,家中的每个
人就如每只放飞出去的漫天飞舞的风筝,而家则是放飞风筝的丝线,当你飞得有
点高远有点飘忽的时候,丝线便开始慢慢地收回,提醒你真正的归宿还是在地上
-实实在在的生活。于是你得暂且收拢那颗心猿意马的心,按时回到家中,才能
皆大欢喜。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王丽在我身上如同一件巨大无比的华裳,把我严严实实
地覆盖,又像一支沾戴着露水的花骨朵,在清晨的太阳下面映射着七色的光环。

  吃过早饭,我先送王丽去医院上班,在她下车的时候,轻轻地在我的脸上一
吻,说了声,‘晚上我回家做饭。’就淹没在上班的人群中。

  上午在公司里开了整整半天的经理级会议,下午部门里讨论新的项目计划,
忙碌的工作几乎没有喘息的机会。筱怡已提升为部门副经理,有些工作都由她负
责去做,这样也减轻了我的不少负担。

  讨论结束,当我刚回到办公桌的位子上,桌子上的电话响了。我拿起电话接
听。

  ‘哥,你回来了。’声音很小,虚弱、飘忽,话语也模糊不清,显得有气无
力。但我一听就知道是小雪。

  ‘你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我恐怕要不行了。’小雪说话中喘着气,艰难费力的样子。

  ‘你在哪儿?’我紧接着问她。

  ‘在,在,在家。’她吃力地回答,似乎就要坚持不住了。

  ‘好,我马上就来,你等我。’我搁下电话,跟筱怡交待了一句:“我有急
事,出去一下。‘便下楼,开车向富兰克路飞快地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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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

  一路风驰电掣,火速飞奔。‘嘎’的一声刹车声响,惊飞了栖息在树上的一
群乌鸦。我把车停在小雪家的门前。

  我从车里跑了出来,按了她家的门铃。我等待着,我能感觉到我的心在‘扑
通、扑通’的跳动。小雪开了门,我进屋,还没等身后的门关上,小雪就扑在了
我的怀里。她死死地抱着我,眼泪在哗哗的流淌。

  ‘快告诉我,你是怎么了?’我使劲拨她的胳膊,但是她环绕在我脖子上的
双臂就是不肯松开。

  她不说话,也不移动,就这么久久的把头埋在我的颈间,任泪水恣意浸湿着
我的衬衫。我只好把她抱起上了楼。

  走到卧室的床前,我把她放下来,而她的身体好像完全没有重力似地倾斜在
我的身上。

  我坐下来,把她放在我腿上,她双手仍紧紧地搂着我,脸紧贴着我的胸口。

  我低头看她,她好像变了许多,变得苍白、憔悴,眼睛深凹,颧骨突出,整
个脸彷彿瘦了一圈儿。她闭着眼,艰难地喘着气,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泪珠,我
不禁心疼如同刀割。

  ‘小雪,小雪……’我轻轻叫唤着她。

  只见她身子猛然一震!好像才苏醒过来,眼睛微微开启:“哥,是你吗?‘
她嘴唇翕张,似在呓语。

  ‘是我。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虚弱?’我说。然后我把耳朵贴在她的嘴边
屏息静听她的回答。

  但是她不再说话,眼睛又合上了,只见她泪水如决堤般滑落而下……

  ‘小雪,小雪,你说话呀!’我几乎贴到她的耳边。

  小雪的嘴唇微微抿了一下,想要说话但又停止了。这时,她艰难地伸出一只
胳膊,摸索着,然后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怎么,你肚子痛?’我问。

  她摇头,秀眸里盈满了泪水,眼中闪烁着深深的苦痛及哀伤。

  ‘那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瘦成这样儿?’我急切的问她。

  这时,她把我的手在她的小腹上抚摩了一下,然后按住,嘴角微微地颤动。

  ‘我们的孩子,我们……’小雪像在喃喃自语。

  ‘什么?你怀孕了?’我惊讶,直直地看她。我回味她的话,越来越迷惑。

  她点头,泪水不再滑下,脸上似乎掠过一丝幸福的涟漪。而我,就在她点头
的一瞬间,我的脑子一轰,然后什么都听不到了。我缓缓的仰起头,彷彿看到眼
前出现了无数双眼睛在瞪着我,有王丽,有我妈,还有王丽的父母,我感到一种
绝望,脑际变得空白一片。

  沉默中传来小雪一句句令我震惊的呓语:“哥,我不要你走,你这次回来我
们不要再分离,我要…‘,’哥,告诉我,我有了你的孩子,你会娶我么?‘,
’呵呵,我有孩子了,我要嫁人了……‘

  我斜视了小雪一眼,突然感到她的面目是那么的狰狞可怕,那么的的凶狠邪
恶。我完全迷失在了自己的混乱思绪中,我想逃离,想赶快离开这个让我窒息的
房间。

  突然小雪咳了一声,然后她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呕吐起来,只见她苍白的脸
颊猝然被憋得通红,欲吐又吐不出来,黄色的胃液从她的嘴边流下来,浑身在剧
烈的抖动,但是还是要呕吐的样子,情景看得很悲惨。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望
着她那痛苦挣扎的样子,我的心一下子软了,我急忙用手在她的背上轻拍,她还
是一种痛苦不堪的样子,令人心酸。

  小雪呕吐了一阵之后,逐渐恢复了平静,好像也变的清醒起来。她缓慢地将
头又靠在我的胸前,然后仰起脸看着我,面带羞涩地对我说:“对不起!‘

  ‘你经常这么呕吐?’我问她。

  ‘嗯,而且有时候比这还惨。简直是让我死去活来。’

  ‘看医生了吗?’

  ‘看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这是妊娠反应,不过我的反应也太厉害了。’

  ‘你怎么不去做掉,这样太痛苦了。’

  这时小雪突然一楞,斜了我一眼,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没有征得你的同
意,我怎么敢随便去做?‘

  ‘干吗还要征得我的同意?’

  ‘这是我们俩的孩子啊!’她眼里有一丝柔和的光,让我有点手足无措的惊
慌。

  ‘小雪,做了吧,我陪你去医院。’我央求她。

  ‘你同意了?’她看我,那种亦正亦邪的眼神让人觉得虚幻而不可捉摸。

  ‘我同意了!’我回答。

  ‘那我有个条件。’她低头,嘴唇微微一抿。

  ‘什么条件?’我问。

  ‘我们结婚。’小雪瞪着我。

  ‘我要不同意呢?’我扭头,不再看她。

  ‘那我就不做。’她回答地很坚决。

  ‘为什么?’我问。

  ‘你不跟我结婚,我们就不能在一起,那我有一个我们俩的孩子,我也满足
了。’也许妊娠的痛苦令她有点神经错乱了,也或许她太寂寞了。

  我怔了一下,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雪……’我没有说下去。小雪仍然依偎在我的怀里。

  我们都沉默了,月光似水徐徐从窗口流进,幽思渺渺。

  昼已模糊,暮色四合,夜已姗姗,如素笺墨泼。房里很静。我带着愁容,闭
目陷入茫茫无绪的忧伤。

  ‘哥,看来我还得叫你哥,你知道你不在的这段日子,我是怎么过的吗?’

  ‘小雪,我要知道,我可是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你什么,我们是朋友,或者说
我是你哥,我也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啊。’

  ‘我知道,是我傻,可你知道,当一个人,在爱河中承受,欲爱不能,欲罢
也不能时,是最折磨人的日子。’

  ‘我很早就跟你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

  ‘是,你说过,但我做不到,无论路有多遥远,无论岁月有多漫长,我都会
等。往常这样的夜晚我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只能极其疲倦却又无可奈何地等
待一个黯然的明天。

  我已经不下百次梦见你,几乎每个夜晚你的身影都会到我梦里来。现在,我
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地想念你。我只有祈求上帝赐给我忍耐力,并且不要把我们
推得太远。因为我每天面对的只是无法回避的痛思和苦恋。‘

  ‘你干嘛要这么折磨自己?’

  ‘是啊,这是世上最折磨人的情感,任何人都有机会相遇。可我根本没有想
过放弃。我整天晕晕沉沉的,我所爱的人若即若离,你的眼神总是拒绝。在我心
里有一百个理由放弃!可第一百零一个理由是:坚持到底。’

  ‘小雪,听话,去做吧,这样太痛苦,你看,你都成什么样了!’

  ‘不,我不怕。反正怎么都是痛苦,这种身体的痛苦总会熬过去的,但心灵
的痛苦不知道会何年何月?’

  ‘小雪,我说过,你还年轻,你还有大把的机会。’

  ‘这我知道,你还说过,“不是你的,就不要强求”,可我认为不能成功的
爱,也是人间最美的爱,如果没有这种美,就不会有梁祝化蝶,就不会有宝黛之
恋。就像爱神维纳斯一样,在希腊出土后很多人想给她重新接断臂,可不管怎么
接都不理想,多年以后一直就保持这残缺的美。’

  ‘你这样坚持,真是毫无理由。’

  ‘对!爱和美一样根本就不需要理由。不论爱的结果如何,我都要珍惜这种
爱,我不要轻易放弃。’

  ‘你干吗要这么固执?’

  ‘是,我承认我固执,我只有独守这份寂静,这份孤独!还有一颗固执而不
想醒来的自己编织的美丽幻想。我天天想见到你,却越来越有了距离!你不曾接
受我对你的爱意!你不知道我的心依然被你占据!人们都说其实放弃也是一种美
丽,但我不需要这份美丽……’

  ‘小雪,你醒醒好不好?就算我恳求你了。’

  ‘你别求我。事情已经至此了,还有什么用呢。我不会像有些人那样死缠烂
打,我知道那样只会令对方厌恶。我只能默默地想着你,默默地注视着他,所有
的温情,所有的苦痛,就这么幸福的折磨着。’

  ‘你这不是幸福,是糟蹋自己!’

  ‘是,我一直是孤零零的度过每一个夜晚。但我会想起那些和你魂牵梦萦的
缠缠绵绵,想得如痴如醉。我不甘心这魂牵梦萦的缠缠绵绵凋零的这样快?我满
腹惆怅,我满肚冤恨。我也想有一个美满家庭了,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想着,
想着,越想越觉得凄切。冥冥的伤痛使我感到我活的很辛苦,过的很累。现在好
了,我有了孩子,也算是一种安慰,我依旧深信,我们俩迟早会结婚的,只是时
间问题。’

  ‘小雪,你怎么还在这么想?你叫我如何给你解释,你才肯相信?’

  ‘你不用再解释了……’

  小雪还没有说完,我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是王丽。

  ‘子昊,你在哪里,我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王丽那清脆而柔和的声音。

  ‘你先吃吧,我可能会晚点回家。’我说

  ‘不,那你先忙你的事儿吧!我等你!’王丽最后说。

  我关上手机,良久都没有说话。

  小雪诧异地看着我,她这样的眼神是我从没有见过的,我第一次看到她的嫉
妒和醋意。

  ‘你有女人?’她疑惑地问。

  我将小雪拉到身边,捧着她的脸。我认真地对她说:“小雪,我告诉你,我
已经结婚了!‘

  ‘你……’她变得支吾起来,眼神闪烁不止。然后又‘嘿嘿’冷笑,说道:
‘结婚?哥,你不用骗我,我没逼你,我固执,我自虐,这是我自己的事儿。’

  小雪刚说完再一次呕吐,吐得却比上一次要厉害。身体摇晃地更加剧烈,她
支持不住了,疲惫而软弱地倒在床上。这时,我看到了她眼底的绝望,就像饱含
毒汁的黑色花朵,在月下的沼泽里,悄无声息地开放。

  我俯下身,将纸巾塞到了她的手里。她擦着嘴唇上的污迹。我坐下来,爱怜
地支起身拉过她,让她坐在我的身旁。她没有拒绝,也不说话,把头靠在我的胸
前。

  她那憔悴,疲惫,消瘦,两眼深凹的苍白面容,微微一笑,笑容依旧,妩媚
而动人。

  ‘难受成这样儿,你还笑?’我怜悯地说道。

  ‘我最狼狈的样子都给你看见了。’她低声说道。脸上的笑容萎缩下去,沉
默了半分钟,她转过头去,一颗眼泪悄悄溜出眼角。

  我怅惘地走到窗边,窗外,路灯暗黄,有风闪过,树叶摇曳着。有萧索的气
息。

  从小雪的房间能看到海面,一层层叠起的细浪。曲曲弯弯地伏在海上,形成
一波一波隆起的痕。彷彿那是刻着沧桑的沟沟壑壑。

  想起有一次,我跟小雪在沙滩上追逐。天与海淡淡的蓝着,阳光热烈而又多
情,彷彿它是故意将最柔和的一抹蓝溶在我们的心里。醉人的深蓝色,我和小雪
开心的伸开双臂迎接浪花的拥抱,用脚去感受温软潮湿的沙粒,用手去撩拨阵阵
喧嚣的浪涛,用鼻子去呼吸腥碱的海风。沙滩上印着一串串欢快的足迹。

  她摔倒了,我也跟着躺在沙滩上。沙地上有奋力挤出的一点点苍青的杂草。

  潮湿的气味蒸腾着,间或青草忧伤的腥气,闻起来不禁泫然。

  小雪抓起一把细沙,紧紧地攥。然而越是攥得紧,就越是失落。

  有多少岁月都像这默默流淌的沙,空余怅然。

  如今,我愣在深蓝色的窗前,看着夜色中的大海,清冷而落寞。

  漆黑的夜里,窗外少了那往日的喧闹和杂乱的脚步。只间或掠过一阵阵的海
风,涌上强烈的不合时宜的寒冷。

  我看到小雪抱着一个厚厚的枕头,把自己深深地陷进床的中间,任黑黑的长
发掩埋了苍白的脸,似乎在这凄凉的夜里独自蜷缩在温馨的回忆里。我们都不想
去开灯,怕看见满屋的空空荡荡,只有CD机在忽明忽暗地闪着微弱的光。夜色
伴随着冰冷的寂寞的感觉从四周无声无息地包围过来,将我们淹没。

  我情不自禁的回来低头吻住她。脑海里闪过熟悉的感觉,彷彿从前便是这样
的吻着她!一种强烈的震撼穿透着彼此,痛苦的感觉充满我的心扉。小雪苍白的
呆呆瞪着我,看得出来他在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而是露出一丝欢颜。

  的确,有的人脸上有太多太多的微笑,是因为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泪水,我知
道也许今生今世不会再与她相拥缠绵了,可是我也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把
她忘了。人不能图一时的快乐、幸福去伤害别人,否则,更加深刻地伤害的只能
是自己。

  流逝的日子像一片片凋零的枯叶与花瓣,渐去渐远的是青春的纯情与浪漫,
不记得曾有多少雨飘在胸前,风响在耳畔,只知道沧桑早已漫进了我的心,爬上
了我的脸。只能把这份情深深地埋在心底,将它珍藏起来,直到永远。

  当我看到她脸上似乎抹过的幸福,一个念头令我在震惊中放开了她。记起有
人说过,一旦结婚以后,就要老老实实的忠实于属于你自己的那一份生活。当你
的命运和你的妻子,孩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小心处理,稍
微出点问题,会毁了你自己的一生。

  于是,我缓缓的转过头,对她说:“小雪,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结婚了!‘

  ‘你真结婚了?跟谁?’

  ‘王丽。刚才就是她打来的电话。’

  ‘王丽?哥,我知道你不爱王丽,我早就看出来了。’

  ‘但我们是真的在北京结婚了,是我妈的意愿。’

  ‘你妈?’

  ‘是啊,我得听我妈的。’

  ‘你为什么要听你妈的,你为什么不想想我的痛苦?’

  ‘我是我妈从小就含辛茹苦的把我养大,她吃的苦要比你大的多。’

  ‘你妈,你妈,你就想着你妈,你什么时候想过我?你妈那么重要,你为什
么不去跟你妈结……’

  我没等小雪说完,我心中的火‘嗖’地蹿了上来了。于是,我暴怒地挥起手
臂甩了她一巴掌。

  霎时,屋子里一切都静了下来。静得恐怖,静得可怕。小雪缓缓地伸手在嘴
角上一抹,只见鲜血从她的指间流了下来,她望着手上的血,然后又望向我,脸
上渗出一丝丝的冷笑。之后,她从床上艰难地移开,拖着像散了骨架的身子,蹒
蹒跚跚挪向窗口。

  人生说短不短,说长不长,而爱情这东西很多时候说的是感觉,如果感觉一
旦失去,那处境是非常可怕的,没有人愿意面对一潭死水,毫无激情的生活。

  ‘为什么,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
人不如故。’携旧衣,牵故人,在我的眼前飘然而去,你远远的背影清瘦班驳,
踏碎了一地我娇柔翠绿的思念。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现实无情,爱情远去。我无尽的眼泪筑起的只不过是一个聊以自尽的深潭,
而你最后的凝视,竟是我悠悠潭心里唯一的一个带血的指痕,在涟漪中凄凄地黯
然。哥,你听见小雪烟消魂断前的呼唤么……

  透过影摇光眩,看破浮世繁华,我似乎听见了一声苍凉的叹息:忍长街、竟
自繁华若许。

  莫非真是如古人说的那样,作淡语处,是最沉痛语时。

  蓦地,我乍然打了个激灵,我这是怎么了?我怔怔地看着小雪向窗口艰难移
步的背影,恍惚间,我突然看到窗外那一片黝黑的夜空,深邃而恐怖。彷彿要吞
噬一切。

  当我看见小雪手扶在窗台上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向我袭来。我浑身一阵心惊
胆战,‘小雪!’我大声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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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一)

  我喊小雪,我的喊声很大。小雪被我的喊叫声惊吓得浑身颤了一下,她扭头,
怔怔的望着我。但我能看出她的惊讶、她的悲愤、她的痛苦、她的绝望……

  我跑上去抱住她,抱得很紧。生怕她从我的怀里挣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小雪,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只见她神情呆滞,满脸的哀伤。眼角的泪痕,嘴边的
血迹,清晰地现在我的眼前,我的心象活生生被撕扯一样,疼痛不已。

  ‘小雪,对不起。对不起!小雪!’我向她道歉。我看着她,看着看着,泪
水迷蒙了我的双眼。

  我没想到我竟会这么残忍,我没想到我竟会挥手打了小雪,我感到悔恨,感
到疚愧。一种深深的怜惜涌上了心头。

  我知道我近来思想中的压力很大,为了我的母亲,为了王丽,我必须做一个
有责任的男人。必须脱离那种风花雪月的过去,去过一种平淡而简单的生活。

  想收拾起那种不羁的自由,塞进心底最冰冷的角落。但我总是不能坦然心底
的那份伤痛。或者说,我总是害怕触动那份隐痛。

  小雪一动也不动,任由我抱着。在凄冷的月光下,有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小
雪那阴郁的脸庞更显得惨白,似乎是几世的绝望。沉重的表情模糊了我的双眼。

  这时,小雪的头突然后仰,嘴张着,眼睛在翻着白眼,霎时失去了知觉。

  ‘天哪!’。我赶紧把她抱起,放在床上,然后惊惶失措的准备打电话叫救
护车。

  当我颤抖的手好不容易找到我的手机,按下急救电话的号码,等候回应时,
我担心的望着小雪。我突然看到小雪睁开了眼,平静地看着我。于是,我扔下了
手中的手机,向小雪扑去。

  ‘小雪,小雪,你没事儿吧?’我近乎是哭着问她。

  小雪轻轻地摇了摇头,艰难地伸出手臂放在我的额头,捋开滑在我眼前的头
发。

  ‘你差点儿没把我吓死。’我双手紧紧地把她的手捂在手里。

  ‘你,你还知道,知道担心我?’小雪显得很虚弱,说话有气无力,脸上带
着一种清苦而冷漠的神色。

  我不住地点头,我把她的手放在我的脸颊上,眼睛上,嘴唇上,亲吻着,抚
摩着,说:“对不起,小雪,是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你打我吧!‘然后我
拿着小雪那纤细的小手在我的脸上拍打起来。

  小雪倏地把手抽开,眼睛愣愣地望着我,我们惜惜相望。我彷彿又看到那个
涉水而来的女子,眉似春山,眼若秋波,一袭白衣,裹着寒风凄雨款款而来……

  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旧充满期盼、渴望和迷茫……

  曾经一次次打碎过她的心,在她那双俏皮、期盼和乞求的眼睛里,我的语言
总是那样的苍白和空洞。每每看到她的眼神和听到她的声音,我都感到压抑地喘
不过气来,真的无法面对这残酷的现实,无法解释这本不该属于她的人生,更不
愿意在她纯净的心灵里撒上一把盐,让她更哀伤,更悲痛。

  ‘水,水,给我倒点水……’小雪虚弱地说道,我看见她那干裂的嘴唇。

  ‘好好,我马上给你倒。’我急忙站起来跑进厨房,给她倒水。

  ‘来,我喂你。’我坐在床沿上,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把她扶起。小雪依偎
在我的怀里,我把水就到她的唇边,她缓慢地吞咽着。

  突然小雪呛了一下,身体抖动,好像又要吐似的。我忙放下中的杯子,在她
的背上轻轻地抚摩。但是这次小雪没有吐出来。

  ‘我,我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好吐了,现在只有胃液和胆汁。’小雪艰难地说
道。

  ‘你今天吃什么了?’我问她。

  ‘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一吃就吐。’她说。

  ‘那怎么行,你可能是虚脱了,刚才你都晕过去了。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
买。’我说。

  ‘我什么也不想吃。’

  ‘不吃可不行,越是吐就越是要吃,那我给你做点什么?’

  ‘你会做什么呀?’小雪很失望的样子。

  ‘那样吧,我给你做粥,这次在北京,我妈生病,我就给她做粥。’我说。

  我说完,我看到小雪的脸突然又阴沉起来,不说话,眼睛又变得湿润。

  ‘又怎么了?’我关切地问她。

  沉默了一会儿,小雪才仰起头,慢悠悠地说道:“哥,你以前总是给我讲一
些‘梁祝化蝶’,‘宝黛之恋’和‘希腊维纳斯断臂’的故事,可你从来不说你
家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今天我才知道你那么爱你妈,看来你是个孝子,跟我
不一样。‘

  小雪这轻柔的话语又让想起了我妈。我闭上眼睛,尘封已久的往事陡然又浮
上心头,我微微叹了口气:“小雪,你可能看我平时潇潇洒洒,谈笑风生,其实,
想起我妈我就会忧心忡忡。是的,我爱我妈,要胜过世界上所有的人,因为在我
很小的时候,我爸爸就去世了,我妈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守寡,为什么?就是
为我!就是为了把我养育成人。我妈是个很认真、很倔强而且很传统的女人,她
对我要求很严,期望很高,我总觉得我辜负了她的希望……‘

  ‘你妈好伟大!’小雪似乎也感动了。

  ‘是啊,我妈在我心目中是个伟大的母亲,无论她的智慧,她的人品都是无
人可比拟的,所以,我容不得别人说我妈半句坏话。’

  ‘对不起,哥。’

  ‘不,是我对不起你,我真的不该打你。’

  ‘哥,其实我并不在乎你那一巴掌,我只是觉得我活的很惨。’

  ‘你不会想不开吧,你知道吗,你可把我吓坏了。’

  ‘怎么?你以为我会自杀啊?’

  ‘是啊,我以为我打了你,你会跳楼呢?’

  小雪‘嘿嘿’轻轻冷笑了一声,说:“我可没有那么脆弱,再说……‘小雪
顿了一下,望我一眼。

  ‘再说什么?’我问。

  ‘再说,我现在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了,我现在做什么,想什么,都会
想到我们的孩子。’小雪有些羞怯的样子,低下了头,长发遮掩着她那憔悴的脸。

  小雪又提起孩子的事儿,我的心又倏地紧了起来,但我现在不敢再逼她,我
只是心中有种隐隐的痛。

  ‘好了,不说了,我去给你熬粥,你现在需要吃点东西。’我在小雪的嘴唇
上轻轻亲吻了一下,便去了厨房。

  我把米洗好,加水,点了火,蓝色的火焰在炉灶上起舞,我的心也随着不安
起来,我想到王丽,她一定是还在等着我。我又想起我妈,我想我妈应该也是曾
经的才女名媛,走过了璀璨的繁华,也走过了突兀的蹉跎,最后,却终是没有躲
过年纪轻轻就丧夫的袭击。父亲的西行,带给她绵绵无尽的思念和幽怨,也给她
带来了一生的忧郁和孤单。

  我真的不能辜负她,不能让她再为我操心了。她老了,已经经不起我再折腾,
但小雪的事该怎么办呢?我苦恼极了。

  粥在火上熬着,我又回到小雪的身边。

  ‘哥,去打开CD机,我要听“梁祝”。’小雪的声音低沉而柔弱。

  ‘小雪,别再听了,我们不学梁祝化蝶。好吗?’我安慰她。

  以往在我不满足她的时候,她会嘴巴像机关枪一样,满眼‘怒火’,满心‘
仇恨’,跟我讲个没完,彷彿要把一辈子的‘仇恨’对着我出,直到我能顺从她。

  而现在她却眼泪涟涟,香肩酥动,林妹妹葬花焚文一般,委屈的就像是风雨
飘摇中的小花。于是,我把一片片的纸巾递上去,一句句的安慰话说出来,说话
的时候脑袋里还得高度旋转搜罗一些积累的笑话,记得清楚的就强加幽默生硬的
讲出来,记得不太清楚的,就断断续续的讲着讲着自己都糊涂了。

  ‘小雪,听我的话,找一天我陪你去医院,然后把身体养好,找个男朋友…

  ‘

  她没等我把话说完,就把手捂在我的嘴唇上,说:“你别催我,你让我再好
好想想。‘

  ‘还想什么呀?’我心里都急了,但我没有表现出来。

  ‘哥,你去打开那个抽屉,看我写的东西,受你的影响,没事儿时也写写画
画,打发时间,你不要笑话我。’

  ‘你还有这种闲情逸致?’我说。我看到小雪似乎情绪好了一些。

  ‘是啊,要不然,我怎么能熬过来这段你不在的日子?’

  我抽开了抽屉,看到一本包装精美的日记本,便拿了出来。

  我信手翻开本子的封面,扉页上写着:

  《好想给你,我的今生》-楚小雪

  第一页:

  最爱你的眼,藏着我的深情你的柔情;最爱你的唇,交织着我的迷情你的热
情;最爱你的人,给你我的今生你的一生 .

  第二页:

  爱是一种感受,即使痛苦也会觉得幸福;爱是一种体会,即使心碎也会觉得
甜蜜;爱是一种经历,即使破碎也会觉得美丽。

  第三页:

  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对你的那种感觉再也无法割舍!

  但是,我只能默默的去感受,默默的为你祝福。

  同时,我也不愿你为我担心,为我为难,为我痛苦。

  所以我只能选择等待……

  第四页:

  等待需要一份勇气,因为我知道,在我心里,你是那么的伟大,又是那么神
圣,你有你的工作,你有你的事业,肩负着重大的责任,而我却不能为你做点什
么?我能做的,只能让思念包围着我,让思绪引导着我,让眼泪悄悄的流,静静
地想你,静静地用心注视着你,默默地祝福你成功。所以我只能选择等待……

  第五页:

  对于你,我会把所有的委屈都藏起,把所有的伤痕都藏起,因为我害怕看到
你的眼神有任何的不如意,因为我害怕听到你那轻轻的叹息,因为我害怕你有伤
痛的痕迹,我可以让自己受苦,但我不愿意你受伤,那会比我自己受伤更痛更使
我难受。所以我只能选择等待……

  第六页:

  对于你,我心甘情愿,无怨无悔。因为我不管怎么样,也无法割舍对你的思
念。

  虽然,想一个人是很累很累的事,为什么我却不能拒绝对你的相思,等一个
人是很傻很傻的事,为什么我却执迷不悟?因为我爱你,所以不管有多苦,只要
我坚持走下去,再苦也值得。所以我选择等待,永远的等待……

  第七页:

  黑暗中的我,除了可以拥抱自己,还有什么?暗夜中的呼吸,牵引的我神经,
欲呼出的气息,有着你的味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永远只是你,而我也只是我。

  触摸不到的距离,拉开你我的爱意,最后终于懂得,寂寞和孤单,是属于黑
暗中的精灵,是为她们谱好的乐曲,华丽、而孤单的舞步,划出一生的痕迹。

  第八页: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该继续的总还是在继续。时间没
有为谁而停下来。

  我站在阳台,窗外雾蒙蒙的,下雨了。我听见一道雷声,连续而沉闷。原来
在不知不觉间,你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

  推开窗,风中夹杂着一阵花香吹来,温润的空气侵袭着双眼,终于流下眼泪。

  我抚摩着下腹,似乎有些微微的突起,忽然觉得有些安慰。我们的孩子,他
将铺展着我的现在和将来。

  我们的孩子会不会长得也和你一样,高大挺拔,英俊潇洒。这是我对你印象
极佳的第一原因。是不是也有那种如贵族般的淡定,幽默、睿智,还有脸上淡淡
忧郁的眼神,真让人喜欢,但我真是从心底里欣赏你的气质,温文尔雅、帅气十
足。我们的孩子一定也会这样!

  第九页:

  孕吐的状况一直在持续。炙热的阳光是我最厌恶的东西,它让夜幕短暂,短
到还来不及将白天的倦殆卸下,却又承上了新一番的重负。有时生活会把人逼得
只能延口喘息,在周而复始的日出日落中,渐渐老去。时光将过往一层一层捆起,
回忆逐渐不能动弹。盲目地向前,抑或停留,只是没有人再回头看。

  ……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朦朦胧胧中,隐隐约约似听到:“哥,我也不愿你为
我担心,为我为难,为我痛苦。你只要记得我,记得我们的孩子,记得……‘

  我抬头,只见小雪在轻拭着满是泪水的脸庞,对着黑暗深邃的夜空痴想。

  我突然想起厨房里的粥还在熬着,尽管是小火慢煮,也该熬好了。我径直去
了厨房。关掉蠕动着的火苗,粥在锅中不情愿的悸动着。

  我盛起一小碗,端着,又坐回在小雪的床沿上。

  ‘来,小雪,我喂你。’我从碗里舀出一小勺,就到小雪的嘴边。

  小雪张口伸过来。咽下了。只见,泪,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悄无声息的划
下她那憔悴苍白的脸颊。

  小雪深情地望着我,深深地吁了口气,对我说:“其实,这也是长久以来的
心愿。如果,如果真的得不到你这个人,那么,得到过这样一个夜晚,已经足够。

  我已经有了一个身上流淌着你和我的血液的孩子,我会和孩子相依为命,他
会长有像你似的样子,叫我妈妈。只要如此,亦可满足。‘

  ‘小雪,你真要这么坚持?’

  ‘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制造任何麻烦。不愿你辜负你的母亲,好好珍惜
自己,无论心,或身。’

  ‘小雪……’我心里一阵酸楚。

  有些深爱,可以卑微得低到尘埃里,只错过一步,就要守候一生。

  夜深了。我开车回家,远远的,我看到了那扇为我而亮的窗户。天上星星点
点,周围一片静谧。那点淡黄的光亮,透出无尽的温馨。我不禁加快了油门。

  车停在楼下,我控制不住,收音机里的声音是刀狼的《2002年的第一场雪》,
我趴在方向盘上,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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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时间一天天过去,王丽对我的关怀也越来越无微不至,她似乎把所有的身心
都放在了这个家上。她是纯粹的、坚强的,她觉得自已认定的爱情是正确的,她
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经营着这个家。她用她的温热、宽容和善良坚守着这份真
实而平淡的生活。

  然而,这个城市总有下不完的雨,不给人一颗完整的心,走在雨中,心像一
汪融化的烛油,炙热地直想流泪。公司里总有没完没了的项目需要去做,有时忙
得昏天黑地。

  小雪也时常给我打电话,我又不敢经常去见她,虽然我也很担心她的状况,
有的时候,我几乎是不由自主的开车出去,走到一半又意识到方向不对忧郁地开
回,然后又发现仍然是原路正确,开出,又开回,似乎只有去消耗这昂贵的汽油
才能忘却苦恼的煎熬,在疲倦的叹息中,莫名其妙地发现自己竟是这样的优柔寡
断。

  筱怡依然快乐如以往,只是眼里似乎多了一丝忧郁。她给我打电话的次数少
了。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喝酒的次数与她电话的个数成正比。因为她永远不可能成
为我生活的主旋律,所以我从不给她打电话。即使几天都不一起出去,也没有觉
得有什么不对。

  有时抬起头,从树枝间的空隙看到了那一小块苍白的天。似乎什么都不曾改
变,但又的确什么都在改变着。一切都那么快地离我而去,我什么也抓不住。

  上午,当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我的办公桌上时,我收到了瑶瑶的一封
手机短信:“耳朵痒吗?那代表我在想你!眼睛痒吗?那代表我想见你!嘴巴痒
吗?那代表我想吻你!身体痒吗?那代表……别瞎想了,都长虱子了,赶快洗澡
去!‘看了瑶瑶的短信,我摇头不由得自己乐了。

  ‘什么事儿那么高兴?’只见筱怡微笑着站在我办公桌前,淡淡的橘子香水
味飘散四周,让我熏熏如醉。

  ‘一则笑话。’我告诉她说。扬了一下手中的手机。

  ‘我能看吗?’筱怡轻声问,她的眼神有点诡异,脸上有一抹淡淡红云。

  ‘当然能!’于是我把手机递给筱怡。

  筱怡看完瑶瑶发给我的手机短信,并没有露出丝毫笑意,她有些惊讶地望着
我,说:“你的朋友?‘

  ‘北京的同学。’我笑笑。

  ‘够幽默的。’筱怡说完把一份新的项目方案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望了我
一眼,轻轻地走了。

  当我与她的目光接触的那一瞬间,心里觉得有些忐忑不安。我隐约察觉她眼
里闪过一丝疑惑无奈的光芒。我有一点心神不定,感觉我们之间似乎很熟悉,却
又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她温暖的微笑,疑惑的眼神,熟悉又陌生,可望而不可
及。

  瞪着电脑上的屏幕,我的目光有点儿游移不定,老是感觉身后有熟悉的脚步
声,回头一看,除了大家都在静静地忙碌着,别无所有,心里有种希望落空的心
酸。

  于是忍不住偷偷向筱怡的座位望去,目光像粘了胶水似的再也离不开她的身
影,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彷彿都会牵动我的心,而过后,心里只是多
了份惆怅和苦涩。

  下班时,我看到她眼里有一层模糊的水雾荡漾开去,我们一起离开办公室。

  在走出办公楼的大门时,感觉她每次下班都有意在等我,总会遇上她温暖的
笑容和凝望的眼神。每次分手的时候都会恋恋不舍,走时还不忘问我:“不想对
我说点什么吗?‘

  ‘天黑了,路上开车小心点。’我一脸的关切。

  ‘谢谢!’筱怡微笑道,声音里有一点苦涩。

  望着她的背影,当她渐渐离去的时候,我会感到有一种留恋、无奈、迷离的
目光,最终消失在灰色的暮色里。

  我突然想起《廊桥遗梦》里弗朗西斯卡的疼痛,便是如此。她给了孩子一个
完整的家,心,却在平淡中,寂寞死去。爱情,总是要疼痛,才会刻骨铭心。所
以,能够走在一起,直到老去,手心里最想牵握的那只手,大多都不会是对方。

  刻骨的,是没有牵到的那只手,铭心的,是不能相伴的那个人。人世间,就
是有这样一种人,每一段爱情,都刻骨铭心,每一份真情,都只是激情万丈。一
生都在恋爱,一生总在苦随。

  当我钻进车里,发动了引擎,抽出安全带系上,正要拉动变速杆的时候,我
的手机叮叮咚咚的响了起来,我一看,是筱怡。

  ‘耳朵痒吗?’筱怡戏谑的口气。

  我一听‘哈哈’笑了,回答说:“痒啊!‘

  ‘眼睛痒吗?嘴痒吗?身体痒吗?’筱怡也笑着连续地说道。

  ‘我那儿都痒!干嘛?’我逗她,筱怡从来不忌讳我跟她开玩笑。

  ‘那你就快点回家吧!’筱怡说完了,接着是一串朗朗的笑声,她把电话挂
了。

  ……

  回家的路上,脑海里总是不能平静。突然想起了日本作家渡边淳一,就是那
个让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死在《失乐园》的家伙,还写过一本不太有名的书《男
人这东西》,他用这本薄薄的书把男人剥个尽光,让男人的双手不知是该先挡住
自己的脸,还是先挡住自己的私处。

  他这样做,我想并不是为了进行一次恶作剧,他只是想让男人更多地了解自
己,让女人更多地了解男人,以便他们能更好地相处。

  ‘那么男人这东西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我一边开车,一边在想。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不知道是不是又是筱怡?还是小雪?

  我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按了接听,然后放在耳朵边上。

  ‘今天还加班吗?’王丽的声音。

  ‘不加。 I am on the way now. ’我回应了一句,急忙放下了手机。因为
在新加坡开车打电话是犯法的。

  依旧,王丽每天下班后做饭,并且做一锅汤等我回家后喝,为此她还曾特意
请教了老中医,开了可以入汤的几味中药。并且还下了不少工夫解决了中药入汤
而喝不出中药味的难题,因为我不喜欢中药味。

  世界上女人很多,美丽的,温柔的,聪明的,可爱的……可无论什么类型的
女人,期待幸福的心情都是一样的。所以她们等待着她的男人回家,等着她的男
人对她好。

  午夜时分,窗外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翻转了个身,正
好将王丽抱个正着。闻着她身上那独有的味道,我的手慢慢游移着,她的肩,她
的臂,她那圆润而细腻的臀部,丰满而坚挺的乳房,她的头发……

  自从跟王丽结婚以后,好多次,我都不能相信,王丽竟然能这么真实地躺在
我的身边。这些个日子以来,发生了许多的事情,它让我恍惚,让我迷茫,让我
觉得,要做一个寻常的人,过最寻常的日子,我能守得住吗?

  雨声忽大忽小,有风吹过,树影在窗户上摇曳。王丽那温暖的手臂和着那婉
约的雨声,紧紧抱住了我。

  ‘子昊,有件事情想告诉你,本来,本来不想说的。’我的脑袋瞬时轰了一
下,浓浓的睡意全跑没了。

  难道,我有什么事被她发现?难道,她知道了小雪怀上了我的孩子?难道她
认为我跟筱怡有什么暧昧关系?

  那一刻,我理解了什么叫屏神静气。

  ‘我在婚纱店看上了一件婚纱,想穿上它照张结婚照,本来不想说的,怕你
工作忙,不想跟我照,但一想我们都没有穿婚纱的结婚照,还是跟你说说吧!’

  ‘咳,这深更半夜的原来就是这事啊!真是的,害我瞎想……’我在心里说
道。

  ‘行啊,你约时间吧!’我说。

  王丽一把搂住我,满心的感动,她除了紧拥,还是紧拥。

  王丽的拥抱使我的身体很快就热了起来,尤其是她那凸凹有致的胴体紧紧地
贴在我的身上,我的那个部位迅速地变得坚硬而挺立。于是,我翻身伏在王丽的
身上,把她那白嫩而滑腻的大腿抬起向两边扒开,手握着阴茎毫无顾忌地插进了
她的阴道。王丽不由得发出一声嘤咛。

  一阵温热,一阵惊悸,一阵欢愉、舒心的感觉,犹如潮水一般淹没了我,仿
佛像窗外那温情的丝雨给人无限沁心的喜悦!

  王丽呻吟着,习惯而本能地奉送着自己的身体。

  我用力地抽动,这次我在她的身体上面好像做的时间特别长,彷彿持续了一
个世纪。我终于累了,倦了。

  我轻抚着她滑嫩而敏感的肌肤,她依然是在我身下叫着、呻吟着,但我真的
很累了。王丽那迷离的眼眸望着大汗淋漓的我,她心疼我了,说:

  ‘来,你躺下,休息一会儿,让我来吧!’王丽从我的身下爬起来,温柔地
扶我平躺在床上。然后,她跨腿骑到了我身上。

  不知道王丽是故意还是捉弄,她骑在了我的胸部,湿湿的阴部坐在我的胸脯
上,弄了我一胸部的淫水。

  ‘东西在下面,不在这儿,你再往上骑就骑到我嘴上了!’我说。

  ‘好吧!我就骑到你的嘴上!’她说着就骑到了我的嘴上,并且双手分开阴
唇,露出阴蒂放在了我的嘴边。我只好伸出舌头开始舔她的阴蒂、她的阴道口。

  她的阴唇。

  她的淫水弄得我满嘴都是,她的身体随着我的舌头蠕动着,嘴里叫着、呻吟
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叫声有些异样,身体开始颤抖……

  只听她说了一声:“我受不了!‘突然站了起来,飞快的坐到我下身、抓起
我的阴茎塞进自己的阴道,疯狂的前后运动起来,她的阴蒂磨擦着我的阴毛,我
能感受到自己的阴茎在她的阴道里的搅动,龟头在她的子宫口磨来磨去……

  她突然大叫一声:“啊!‘身体突然加快了运动的频率,’啊……!‘又大
叫了一声。

  迅速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可是她的叫声还是从她的手指间传了出来,我知
道她是怕叫的太大了吵醒隔壁屋里的孩子,她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抓着自己的
乳房,身体依然剧烈的运动着,叫喊声小了很多,但我能感受到她是在强忍着剧
烈的刺激,运动着自己的身体。

  突然,她停了下来,身体抽动着、接着又运动起身体,又稍停了一下,接着
又动了起来,这次她没停下来拚命的动着、动着、抽动着……

  最后,她哭了……。抽泣着,泪水顺着她的脸流了下来……

  我知道她来高潮了。

  我问她:“你真的来高潮了?‘

  ‘真的来了……四次。’她的脸颊绯红,声音中带着羞涩。

  ‘那你哭什么?’我问她。

  她说:“我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想哭……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之后,她小心的偎依在我的怀里。娇羞的脸上挂满了晶莹的泪珠。

  ‘能说说你高潮的感觉吗?’我轻轻地拥着她,问道。

  ‘别人高潮的感觉我不知道,但我自己的高潮是一种肉体的感觉,那当然是
美妙无可比拟的!同时因为是你给我带来了如此强烈的震撼、如此美妙的感受,
心里就会生出一种类似感激的心情。’王丽认真地对着我说。

  ‘感激?感激我?’我问。

  ‘当然,不是你还会是谁?你知道吗?当看到你埋头苦干、尤其是快要到接
近射精最兴奋的时候,我会有一种归属感,觉得自己是你的女人,而且看到你舒
服的样子,自己的心里也有一种很充实的幸福。’王丽说着,眼眸的泪水不由滑
落。

  ‘是嘛,我还真不知道。’我轻抚着她柔软的肩膀,淡淡地说着。

  ‘我们一辈子都这么好,好吗?’她把头埋在我的怀里,我可以闻到她的发
香。我点头。

  是啊!男人是凸,女人是凹,凸凹结合,凹才会觉得充实,凸才会感觉到暖
和。性爱本来就应该是双方愉悦的事情。

  我静静地望着那浅蓝色的窗帘,看着窗外的夜雨和街灯。心里面感觉湿漉漉
的。我忍不住心疼起王丽。静静里,我的心潮不觉涌起,人生啊,何谓求一份心
安理得,求一份朝朝暮暮,求一份晨曦与晚霞齐全,求一路蝶儿双飞,求一路风
雨同舟,求一路有你相伴、游走天涯……

  王丽把头靠在我的臂弯里,睡意又慢慢地侵袭了我。

  清晨,推开被雨水亲吻过的窗户,那残留在窗棱上的点点琉璃般的小水珠,
夹着草叶舒展后清新的气息迅速地扑面而来,这一刻的快乐,就像繁华过后那种
悠然的平静与恬淡的舒心。不觉就在胸中掠过一丝淡然的感慨:原来天空所有的
雨都是为了浇熄心头那对繁华浮躁的种种追逐。

  王丽已经早早地起了床,正在厨房里忙着准备早餐。当我洗漱完毕,坐在餐
桌旁看着‘联合早报’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响起,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Hello!’我一手还拿着报纸,一手拿起话筒接听。

  ‘喂!我是李军。我告诉你,我下星期一坐新航到新加坡,请你在我到之前
把房子给我准备好!’李军仍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傲慢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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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中午,公司里的同事陆续出去吃午餐去了。我还坐在办公室里,我拿起当天
的海峡时报,在分类广告的租房栏目中查找我想要租的房子。

  住惯了新加坡的东区,还是喜欢东区的房子。在我心目中,新加坡的东部,
显得优雅、宁静;而西部有一个裕廊工业区,就显得噪杂、凌乱;北部与马来西
亚一桥之隔,感觉上遥远而偏僻;南部是商业区,又是China Town的
所在地,总觉得不适合居住;中部人口稠密,组屋林立,让人感到窒息。所以我
就在东部栏目中一行行地寻找,并用萤光笔划是记号。

  ‘碧涛苑,东海岸路,两房一厅,……’当我看到这里的时候,我停住了。

  碧涛苑,突然记起我曾经去过这个地方,有个朋友过去住那儿,院儿很大,
环境很幽静,而且游泳池,网球场,健身房,应有尽有,当时给我一个极好的印
象。于是,我立即拿起电话,按照报纸上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

  ‘Hello!’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柔和甜润。

  ‘请问,碧涛苑那两房一厅的房子还可以租吗?’我极礼貌地问道。

  ‘可以呀,不过来看的人很多,如果您有兴趣,就得抓紧时间。’对方回答
道。

  ‘好,那我现在就去看,可以吗?’我有点心急。

  ‘请问先生您贵姓?’对方友善的问道。

  ‘我姓林,林子昊。’我说。

  ‘你是林先生?就是那位在珊顿道上班的林先生?’对方说话显得很惊讶,
好像是认识我似的,我不禁感到疑惑。

  ‘对呀,你是……’我问。

  ‘我是琳达呀,爱俪丝酒吧,你常来喝酒,怎么?把我给忘了?’琳达还是
那种有点嗲声的口气,说话中带着一种矫情的嗔怪。

  ‘哇!’我也惊讶了一声,继续说:“是你呀!琳达,你去哪儿了?怎么不
告诉一声就突然不见了,我怎么会忘了您呢?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们的琳达小姐
呀!‘我也跟她贫了起来。

  ‘得,得了!你们男人就会这么说,要是以前,我可能还会相信,现在呀,
我可知道,你们对那个女人都这么说!’琳达说完‘哧哧’的笑着。

  ‘哎!我说的可是真的,我还去爱俪丝打听过你,说你嫁人了,当时我还好
一阵伤心!’

  ‘呵呵……’琳达在电话的那头大笑了起来,笑得肆无忌惮。

  ‘怎么了?你是幸灾乐祸还是心情激动?’我问道。

  ‘我既不幸灾乐祸,也不心情激动,我是觉得好笑。’琳达不再笑了,认真
起来。然后说:“好了,我们说正事儿吧,你真的要租房子?‘

  ‘当然了,我不租房子打电话干什么?哦,对了,这房子是你的?你干吗要
租出去?是不是发财了,买了很多间啊?’我问。

  ‘我要是发财了就好了,就不需要还这么干活儿了。我哪有房子出租啊,我
现在是一个房屋经纪,专门给人提供租房服务。没想到,会是你打电话。’

  ‘哦,代理呀,看来我们还真的挺有缘分的。不过,我说那爱俪丝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不做了?’我说。

  ‘唉!’琳达叹了口气,说:“一言难尽啊,我们见面再说吧。‘

  ‘这么长时间没见,竟然一个电话就找到你了。好吧,我马上就过来,你等
我。’

  ‘好啊,我在大门口的保安室等你,一会儿见!’

  ‘好再见!’

  我放下电话便离开办公室,下楼,开车,向东海岸驶去。

  一路上,琳达那甜甜的笑容、那迷人的身材总在眼前闪现。心里有一种莫名
其妙的兴奋。

  当我进入Bayshore路,可以看到碧涛苑那造型别致的楼房时,远远
的望去,就看到琳达站在围墙大门的旁边。

  我在大门的入口闸杆前停下,琳达跑了过来,顺上拉开了车门,钻了进来,
坐在副座上喜笑颜开地说:“开进去吧,我已经给保安说好了。‘

  只见闸杆向上缓缓抬起,我顺着入口的路线开了进去。

  ‘往前走,然后转左!’琳达给我指着路。

  ‘这里保安很严,要登记,还要出示身份证,不过这样也好,比较安全。’
琳达继续说着。

  ‘新加坡本来就很安全,不是号称治安最好的国家吗?’我回应了一句。

  ‘说是那么说,但破门行窃,拦路抢劫,打人杀人也不是没有啊!’琳达一
脸的认真和严肃。

  ‘是吗?看来世界那儿都一样的。’我戏谑地说道。

  ‘当然要比你们中国好多了!’琳达突然脸色有些阴沉,我没再说下去。

  ‘碧涛苑内有好几栋楼,有Aquamarine Tower,Jade
Tower,Diamond Tower……你要租的房子是在Diamon
d Tower。对,再往前走,拐右,好,就停这楼下吧,这就是Diamo
nd Tower。’琳达说完,我把车停下来,关了引擎,然后我们从车里走
出来。

  ‘怎么,琳达,你好吗?’我锁了车,从汽车这边绕过去,走到琳达身边,
用手抚摸着她的肩膀。

  ‘还好啦。’琳达抬起手臂把手放在我的手背上,‘你呢?’她望我一眼。

  ‘差不多啦!’我说。

  琳达‘嘻嘻’了两声,说:“你也会说”差不多啦“,也成新加坡人啦!‘

  ‘是啊,入乡随俗嘛。总会有些“传染”。’我笑笑说道。

  ‘走吧,上去吧,八楼。’琳达把我的手从她的肩膀上拿下来,然后先向电
梯的大厅走去,我跟着她。

  午后郁闷的天气,炎热的令人烦燥不安。而我却又有些莫名的激动,似乎有
一种期待的感觉在心底升起。

  电梯在上升,里面只有我和琳达,这时,我不经意地看她。只见她的脸颊显
得比过去稍微有些苍白和消瘦,但她那匀称的身体曲线和饱满的胸部仍然格外惹
眼,丰满的乳房挺立在薄薄的衣服下,随着呼吸微微地颤动,隐约显露出胸罩的
轮廓;她那浑圆的屁股向上翘起一个优美的弧,紧紧的蹦出了内裤的线条,平平
的小腹和那优美的臀部,充满着火热的韵味。

  她一米六多的身高,披着齐肩的秀发,穿着紧身的低腰裤,勾勒出下体的迷
人曲线,给人的感觉真是既标致又性感。修长浑圆的大腿间,被裤子绷得鼓鼓的
阴户,有一种让男人看见感到心慌的诱惑。

  ‘林先生,你是自己住还是几个人住?’琳达突然问道。

  ‘啊?哦,我和我太太。’我急忙回过神来回答。

  ‘你结婚了?’琳达一脸的惊异。

  ‘刚结,春节前,在北京。’我回答。

  ‘你太太也是北京人?’琳达接着问。

  ‘对呀,也在新加坡工作。’

  ‘哦,她一定很漂亮吧。’

  ‘还行吧,不过比你差点。’

  ‘你又来了,不过对于你们北京女孩子,我是既佩服又可恨。’琳达的脸上
掠过一抹浓重的愁云。

  ‘北京女孩子怎么得罪你了?’我问她。

  琳达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有来得及回答,电梯到八楼了,我们走出了电梯。

  ‘这一层有三家,要租的房子是802。’琳达说着掏出钥匙打开了802
的门。

  ‘这家也是夫妻俩,不过现在移民去澳洲了,所以就把房子委托给我,让我
来帮他们出租。’

  ‘不是很多人来看吗?怎么没有租出去?’我问。

  ‘房东要价太高,租户接受不了,所以现在还空着,不过要是你租,我可以
再跟房东商量商量。你先看看吧!’琳达说着便领我进了客厅。

  这套房子装修得极为精致,落地玻璃窗使屋里显得格外宽敞、亮堂,厨房也
设计的很舒适方便,各种厨房用具应有尽有。

  一张豪华的大床正放在卧室里,他们是用淡淡的粉红和象牙白布置卧室里的
一切,浅褐和浅米黄布置客厅,淡天蓝和浅灰布置书房……

  ‘这颜色搭配倒挺有品味,但这粉红色有点太过暧昧。’我戏谑的说道。

  琳达听后抿嘴笑了笑。

  ‘这套房子好在它什么都有,家俬,电器,甚至卡拉OK,环绕音响,样样
俱全,这样可以让你省很多事情。’琳达进一步向我介绍说。

  ‘好吧,就是它了!’我说。

  ‘决定了?’琳达冲我笑笑。

  ‘决定了!’我回答的很坚决。

  ‘那就签合同吧!’琳达说完就坐到沙发上,把包往茶几上一搁,从包里掏
出一叠合同纸,便低头开始在纸上写着什么。

  ‘我们还需要签合同?’我说着坐在了琳达的身边。

  ‘那当然,公事公办,新加坡可是法制社会。’

  ‘这我知道,我是说我们……’我将身体往沙发背上一仰,斜靠在琳达的身
后,伸手在琳达的后肩上轻轻抚摸着。

  ‘我们怎么了?’琳达倏地把身体转了过来,眼睛瞪着我说:“我们可是一
清二白!‘

  她的转身使我的手从她肩上滑下来,我说:“那是啊,但我们是朋友啊!‘

  ‘对,我们是好朋友,你就好好坐着!’琳达瞪我一眼。

  然而,男人和女人单独在一起,总会有一个暧昧的表情。

  ‘好,我好好坐着,你该讲讲你那爱俪丝的事儿了。’我调整了一下坐的姿
势,说道。

  ‘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个“情”字,为了情,我丢掉了我的事业,为
了情,我舍弃了我的爱俪丝!’琳达显得忧郁起来。

  ‘你是说为了你的老公?’

  ‘还没有成为老公,就跑了。’

  ‘什么意思?能给我讲讲吗?’

  ‘你真想知道?’

  ‘当然啦,我可是一直在惦记着你。’

  ‘好吧,’琳达放下了手中的笔,扬了一下头,伸手把额前的发丝往后拨了
拨,然后背也靠在沙发上,说道:“我本来不想再提过去的事儿了,那是一场恶
梦。今天碰到你了,我只好再伤心一次。也算一种宣泄吧,既然我们都是朋友,
我也不怕你笑话。‘琳达缓缓地说着,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充满了哀伤、失落和
爱怜。

  我的眼睛忽然也有点潮,不由得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肩膀,琳达也顺势的依偎
在我的身上。

  ‘那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一个香港人,他是那种长的斯文、很温
柔、又很暧昧的男人,在看他的第一眼,我就隐隐觉得这个男人会搅乱我平静的
生活。’

  ‘一见钟情啊?’我说。

  ‘可以这么说吧!他总会在众多朋友的目光下,脉脉含情的看着我,说些叫
人动心的甜言蜜语,总会在夜深人静的夜晚打电话找我聊天,他的柔柔细语,他
的诚恳让人无法拒绝。

  在我们相识的一个星期后,他竟住在了我的隔壁,成了我的邻居,我们开始
一起去散步,一起买菜做饭,我们的关系逐渐变的亲密而暧昧,他总喜欢乘我不
注意的时候,轻轻的,温柔的,又无比自然的拥抱我一下,那一瞬间,我察觉到
了自己的心跳。很多时候我都想说,我们是不是像一对恋人,是不是比恋人还亲
密。但是我这句话一直都没有说出口。‘

  ‘你们是够浪漫的。’我说。

  ‘是啊,也许两个孤男寡女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诱惑,一种错误,我们终于
没有逃脱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会发生的一切。

  有一天夜晚,天空下着蒙蒙细雨,透过昏暗的路灯清晰可见那纷飞的雨丝,
我怀着一种落寞的心情早早睡了,然后听见他轻轻的敲门声,迷迷糊糊开了门,
把自己送到了他的怀里。‘

  ‘又是这南洋的雨!’我自言自语。我突然发现,这南洋的雨,竟是这样的
冷峻、清苦,常常给我一种莫名的忧郁。这雨似乎一直都在不经意地酝酿着成熟
与别离的故事,有喜有悲。

  ‘南洋的雨怎么了?’她诧异地抬头望我一眼。

  ‘没什么,你继续说。’我催她。

  ‘然后我们紧紧拥抱,疯狂的做爱,然后任自己静静的躺在这个几分陌生、
几分熟悉的男人身边,有种醉人的温馨,有种歇斯底里的沉沦,忽然就喜欢上了
这种相互之间的维系,痴迷上了他身上的那股男人的气息。’

  ‘然后你们就相爱了,而且爱得死去活来。’我插了一句。

  ‘对,其实也不过是些俗套。爱上一个英俊的男人,他也深爱着我,后来就
说要结婚。我满心欢喜,我定做了婚纱……’这时琳达突然停住了,眼睛变得湿
润。

  我们都沉默了,气氛显得凝重。

  ‘就是因为你们北京……’琳达抹了一下眼睛,回头看我一眼。

  ‘我们北京?北京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疑惑地问她。

  ‘后来他被派去北京工作,为了陪他,我只好丢开了新加坡的一切,跟他去
了北京,但是就是在北京被你们北京小姐给抢走了。’

  ‘抢走了?’我惊讶。

  ‘所以我说我既佩服你们那些北京的小姐,但更恨你们北京的小姐。’

  ‘是这样啊!难道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还挽回什么?后来他走了,而且是非常坚决地要离开我,哪怕我用刀刃划
破手腕,鲜血直流,他也不肯留下。你看……’她说着把手臂伸给我。

  我的心陡然一颤,然后握住了她的手,只见她的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痕。

  ‘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把我甩了。我终于绝望,几乎痛不欲生,只好回到
新加坡,所以我觉得我很失败。’琳达说着,声音中带着哽咽。

  这时,风中夹杂着一阵花香从窗子吹进来,温润的空气侵袭着我们的双眼,
琳达终于流下了眼泪。

  我双手抚摩着她手腕上那微微突起的伤痕,忽然觉得阵阵心痛。

  ‘是它,割断了我的过去,也铺展着我的将来。现实就是这样无情,我已不
再信任爱情。其实,我要想找一个爱自己的人很容易,但我已经没有了勇气,只
是用寂寞填补空虚,用麻木填补寂寞。一切都已过去,只是不再爱情。’

  窗外的天突然变得雾蒙蒙的,下雨了。闪电的光照在琳达的脸上,显得更苍
白,更凄切。然后是一阵雷声,那雷声连续而沉闷。

  这时,我的脑海里突然想起瑶瑶,想起追求瑶瑶的黄亦辉。黄亦辉也是香港
人。难道是他?是瑶瑶?

  ‘他是香港人?’我问。

  琳达靠在我的怀里不动,只是‘嗯’了一声。

  ‘他叫黄亦辉?’我轻轻地问她。

  琳达突然一震,从我的怀里直起来,怔怔地看着我,持续了几秒针之后,说
:“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猜的是对的,’我说:“这个世界真的是很小,而且有的事情还真
巧。我在北京见过他。‘

  ‘你怎么会见到他?’

  ‘你说的那个北京女孩是我的同学。’

  ‘啊?’琳达惊讶地哑口无言。

  幽幽的雨丝从阳台斜洒进来,房里很幽静。琳达带着愁容,又靠在了我的胸
前,她闭上了眼睛,好像陷入了茫茫无绪的忧思。我想她一定又想起了黄亦辉,
想起黄亦辉的另一个女人瑶瑶,此时她一定是醋意萌生,满腹冤恨。她的表情越
来越凄切,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沉重。

  ‘他就这样跟她走了,我的生活变得无聊,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坏,自己把自
己锁在回忆和痛苦中,越来越不能自拔,我想自杀。我在纸上一遍遍的写着他的
名字,一遍遍的在心底呼唤。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心力交瘁。我真的不甘心,
不想让爱情就这样过去。难道我们的爱情就怎么轻易的凋零了?’琳达又说了起
来。

  ‘琳达,’我不禁轻轻唤了她一声。

  ‘嗯。’她在恍惚中答应。

  ‘忘了吧。’

  ‘谈何容易!’

  ‘琳达,我真的很同情你,也很为你难过,我知道,当你爱的人离你而去之
时,你会很伤心,很痛苦,或很愤怒,很绝望。甚至会做一些很傻的行为。但是
生命仍是最宝贵的。当你绝望时,你应想到,你这样做对这个世界没任何意义,
如果生命都可以不要,那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我对她说。

  ‘当你爱的人走了,而且又伤害了你。你一定要坚强。因为他不再爱你了,
如果你还爱他,就在内心祝福他,默默而真诚的祝福是帮你走出生命底谷的好方
法,也是人世间最宝贵的。当你爱的人伤害你时,你一定会委屈和愤怒,也许你
对他曾说过的话还记忆犹新。请记住,他要离开时,一定让他去。爱情,亲情,
友情都是随缘的。如果你们有缘,将来还会是朋友。

  痛苦时,你会感到一切非常灰暗。随着时间的推移,要相信自己一定能走出
来。要记住那些美好的东西。有一天,你会发现,即使没有爱情,这世界仍然那
么丰富多彩。有一天,你会发现你根本没时间想爱情,过去的往事已成为淡淡的
美好回忆永驻心底。到那时,你就走出来了!让我们珍惜尊重生命,热爱生活!

  好吗?‘我继续说道。

  琳达不再说话,我突然把她搂得很紧,脸埋在她的长发里,还是那种醉人的
芳香,依稀看到往昔那熟悉又陌生的面孔,那灿若春花的笑容,那缠绵婉约,千
娇百媚,处处散发出一种拨人心弦的风韵。

  我开始吻她的头发,吻她的颈项……

  琳达紧紧地靠在我的身上,她彷彿在颤抖,呼吸越来越变得急促,有人说,
女人对耳后的敏感几乎会被每一个意欲征服的男人利用。那伴着粗重呼吸声的湿
吻如果从耳后延绵直至颈后发根,女人的矜持和抵抗意志往往在直涌而上的酥麻
体验中最终动摇。琳达已经动摇了,她抓住我的手,放在她的乳房上,揉搓着,
呻吟着……

  这时,我的手机猝然响起。我只好放开琳达,从沙发上站起来,拿出手机,
一看是小雪,我按了接听键。

  ‘哥,你能到我这儿来一下吗?’

  ‘怎么了?有事儿吗?’我心里一紧,忙问道。

  ‘我想让你送我去医院。’小雪仍然是很虚弱的声音。

  ‘医院?!’我一听小雪说医院,顿然感到些许的欣喜,我以为她终于想通
了,问:“你跟医院预约好了?‘

  ‘不需要预约,我想,得看急诊。’

  ‘急诊?干吗要看急诊?’我一时如堕五里雾中。

  ‘我好害怕,我怕失去我们的孩子!’小雪急了起来,接着是哭泣声。

  ‘小雪,你究竟是怎么了?’我紧张起来。

  ‘我刚才上厕所,发现我下面有血,我担心……’小雪哽咽着说道。

  ‘好,我马上就来。’我挂上电话。朝琳达望去,只见她静静地正看着我,
那目光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缠绵。

  ‘琳达,对不起,我得走了。我会给你打电话。’我无奈地说道。

  ‘你去吧,不用关我。’琳达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一边整理着头发一边说
道。

  我走过去拥着她,在她的嘴唇上轻轻一吻,说:“想开点!喔,Takec
are!‘

  琳达点头。

  我焦急的开着车,雨还在下,天空一片雾茫茫的。也许是下雨天的原因,道
路很拥挤,明明只有10分钟的车程可能要半小时甚至很多。我心急如焚。我害
怕让小雪等得太久,我知道小雪要见我一面很不容易,我了解她的苦痛和渴盼,
也了解她的矛盾和不安。

  在缓慢的行进中,我给小雪打电话:“小雪,你不要着急,现在路上堵车,
我可能会晚点儿!‘

  ‘哥,你快点,我真的好害怕!’小雪哭着说道。

  ‘今天怎么这么多车,小雪,别怕,你等着我!’我安慰她。

  ‘我会的!’小雪说:“我现在就只有你了!‘

  ‘好,你先别紧张!’我说:“不会有问题的……‘

  我终于到了,我很远就看见了小雪站在她家的门口,她好像比先前更瘦了,
隐隐的痛从我心里油然而生。

  ‘来,快进去!’我从车里出来,走上去,把她扶进屋。

  小雪看到我,她像从梦中惊醒,刹那间有些茫然。她抬起头看着我。我怜爱
地替她整整头发。她的面色苍白,满脸的泪痕。

  ‘你知道吗?哥,没有你的日子,我真的很痛苦!’小雪神情黯然,说道:
‘我觉得我差点就要崩溃了。’

  小雪依旧那么忧郁,她的眼神依旧能感动上苍。我却仍是静静地听着,沉默
着,我或许是在回忆,或许是在未来的生命里搜索着些什么,又或许是等待,又
或许是无奈。我彷彿看见潮润的空气里升起了一团团云雾,然后整个世界沉浸在
一种似烟如尘的意境里。

  我不说话,有一种心痛在心底滋生,眼里不知什么时候蓄满了泪水。

  ‘走吧,咱们去医院!’我温柔的说道。本来心里的那么一丝喜悦已经被她
的眼泪撕的粉碎,我对她的这种痴情,这种迷恋,我已经不忍心再逼她去做流产
了。

  ‘哥,我已是无路可退了!’小雪低声地说:“我爱你快不能自已了,你知
道吗?‘小雪猛地抱住了我,紧紧的。我感到一阵窒息。

  ‘小雪……’我小声叫着她的名字。我再也无法控制,一把紧紧将她抱住,
真想用尽全身力气把她镶进我的身体里。

  小雪也同样地搂住我,她没有声音,但我能感到她脸贴着我肩膀的地方一片
潮湿,小雪又开始出声地哭,还是那么压抑,但哭的很凶,而且用力咬着我的肩
膀……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我清楚那是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我擦干脸上的泪水,想松开小雪,想看看她,可她紧抓住我
的肩膀不放……

  又过了许久,小雪松开了我,脸上已没了泪水,两个眼睛红红的。我看她的
眼睛、鼻子、嘴唇,然后将嘴贴上去,我发现她的唇好干……

  小雪一动不动的站着,任凭我亲吻着……

  我停下来,看着她的脸,小雪正注视着我,我不知道她的表情是痛苦还是幸
福!我难过地闭上眼睛,继续亲吻她的下颌、脖子……

  迷恋,真的是一片下陷的沼泽,它可以把人给吞噬,芳香而糜烂、温情而龌
龊。我们就是这样的一种相识,从开始的每一天,就向最终离别靠近,纵然那些
交错的瞬间,是那么激越!正如注定离散的风,爱有时也有宿命……

  ‘哥,我们走吧!’小雪从我的怀中松开,可怜地望着我说。

  ‘走。’我把小雪脸上的泪水抹干,扶着她出门,然后扶她上了我的汽车。

  我们到了新加坡妇幼医院,在候诊大厅里,当我正扶着小雪让她先坐在椅子
上,然后我去给她挂号时,小雪突然轻轻地喊了声:“耀明!‘

  我急忙扭头,顺着她望着的方向看去,只见许耀明跟一个年轻的女孩从妇科
的大门里走出来,那女孩低着头,显得很痛苦的样子。她挽着许耀明的胳膊,有
气无力地靠在许耀明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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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四)

  就在看到许耀明和那个女孩亲匿地走在一起的瞬间,我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有一种不可压抑的怒火从心头燃起。因为我首先想到了陈静,我忍受不了陈静受
到丝毫委屈和伤害,我伤害过她,那是我终生的痛,但我决不能让她再受屈辱。

  ‘小雪,你先坐这儿等会儿,我去一下。’我扶小雪坐在椅子上,便朝许耀
明的方向走去。

  ‘哥,你要干吗去?’只听小雪在我身后说着,我没有理会。

  ‘许耀明!’我喊了一声。

  许耀明和那个女孩同时转过身来。

  许耀明先是一愣,一看是我,马上变得客气起来,脸上堆起明显的虚情假意
的微笑,说:“Hi,少见喔,子昊。‘

  ‘你又干了什么缺德事儿?’

  ‘嘿,我干什么了?这不是来看病吗?’

  ‘少给我装蒜,她是谁?’我看了一眼他身边的那个女孩。

  ‘我说,林先生,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她是谁,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如果你瞒着陈静,在外面胡来,我一定要管!’

  ‘谁胡来了?再说,我家的事儿用得你操心吗?’

  ‘陈静是我的好朋友,你要是欺负她,我决不会饶你!’

  ‘你少吓唬我,林子昊,我什么时候欺负她了,你可不要没事找事,如果你
再这样蛮不讲理,我会告你骚扰罪!’

  ‘告我?你已经犯了欺骗罪!道德上的欺骗!’

  ‘你还给我讲什么道德?你有什么道德?你自己先瞧瞧你自己。’许耀明说
完转身,手拉起那个女孩,便要离开。

  这时,我上前一步,手抓在他的肩膀上往后一拉,许耀明冷不防后退了好几
步,他惊慌地说:“你要干吗?我可不会在这儿跟你打架。‘

  ‘我也不想跟你打架。你没有给我说清楚,就想溜,那哪行啊?’

  ‘我给你说清楚什么?’许耀明害怕起来,表情显得无奈。

  ‘不许欺骗陈静,不要再在外面沾花惹草,老老实实的做人,回家……’当
我正在教训许耀明的时候,话还没有说完,感觉有人在后面拉我。

  ‘哥,算了,走吧!’只见小雪拉着我的胳膊说道。

  ‘小雪,你怎么在这儿?’许耀明一见是小雪,忙转移话题。

  小雪没有回答许耀明的问话,低着头,站在我的身后。

  ‘哦,我明白了!’许耀明看看我,又看看小雪,一脸的坏笑,说:“林子
昊,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王丽?告诉王丽你跟她也来这种地方?‘

  ‘我是在帮助小雪,你去告诉王丽什么?’

  ‘鬼才相信你在帮她,过去的事儿,我不相信王丽会全部忘掉?行了!林子
昊,我们彼此彼此。你也好自为之吧!’许耀明说完,伸手揽着那个女孩扬长而
去。

  ‘哥,快去挂号吧!’小雪说着,挽着我的胳膊向挂号台走去。

  小雪看完了病,医生给开了一些保胎的药,说并无大碍,并且一再嘱咐小雪
要注意卧床休息,注意饮食营养,要保持心情愉快,不要胡思乱想等等……

  在送小雪回家的路上,我不想说话,只是闷闷不乐地开车,我想到陈静,想
到她那落寞的样子,心里有点悲哀。

  ‘哥,你想什么呢?’小雪说,我侧头望她一眼,只见她直直地望着我,一
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心生痛楚。

  ‘没、没想什么。’我又把目光注视着马路的前方。

  ‘对不起,今天惹你不高兴了,是我不好。’

  ‘没你的事儿,你别多心。’

  ‘你说他会去告诉王丽吗?’

  ‘不知道,不管他。’

  ‘哥,以后我再去医院,我不会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就行了。’

  ‘别,这事儿都是小事儿。’

  ‘那什么是大事啊?’小雪问我。

  我沉默了片刻,说:“小雪,你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但是你想过孩子生下
来以后的事儿吗?

  ‘你指的什么事儿?’

  ‘比如说孩子的名份、孩子的抚养,孩子的教育等等。’

  ‘我想过,孩子生下来跟着我姓楚;等我身体好一点,我再去找份工作,挣
钱将来养孩子。我一定要给他最好的教育,我要让他上哈佛,上牛津。’

  我禁不住‘哧’地笑了,我在想,哈佛、牛津哪有那么容易。

  ‘你笑什么?’小雪严肃地看着我。

  ‘我在想,在新加坡养个孩子可不容易,消费多高啊!’

  ‘哥,你放心,我说过,我不会给你找麻烦,我也没有让你来养活我们。’

  ‘你看你又说哪儿去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以后你的肚子越来越大,人
家要问起来这孩子是谁的,你怎么说?’

  ‘他管得着吗?谁问?谁也管不着!谁的?谁的都可以!’小雪又是那股倔
强的神情。显得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但是我听到她说最后一句的时候,我却被震撼了一下,我突然想到今天遇到
的许耀明。想到我跟小雪的那次做爱,想到小雪那天在我们做爱之前刚跟许耀明
有过性关系……

  这孩子会不会……

  我越想越觉得问题的复杂,越想越理不出头绪……

  小雪的家到了。我停下来,下车,跑过去给她开了车门,并把她扶下车。

  ‘小雪,我不能陪你了,我还得赶着去上班,你在家好好休息,好吗?’我
说。

  ‘嗯,你去吧!路上开车小心点!’小雪说完,一直站在她家门口,直到我
离去。

  我匆匆地赶回公司,刚到办公室门口有同事告诉我说:“你太太在等你!‘

  当我进到办公室,看到王丽坐在办公室一角的上,身旁边放着几塑料袋的东
西,我的心里感到既忐忑不安,但马上又满肚子的火气。

  ‘你上了夜班,怎么不好好在家休息?’我走过去没好气的说道。

  ‘一个同事非要拉我一起去Shopping,没办法就只好去了,在Ci
ty Hall买了些东西,后来看到有名牌男衬衫大减价,所以就给你买了几
件,尺寸我知道没问题,我知道你穿衬衫的大小。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喜欢这几
种颜色,所以我就顺道来问问你,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马上去换。’王丽说着
就要从塑料袋里掏东西。

  ‘行了,行了!别掏了!’我语气刻薄,声音坚硬。

  ‘怎么了?’王丽可能被我吓到了,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胆怯怯地看着
我。

  ‘你说你提着这么一堆破塑料袋,觉得寒碜不寒碜?这儿是Shenton
Way,不是湿巴刹(菜市场)。’

  ‘你是说我丢你的人了?’王丽一脸的委屈。

  ‘不是丢人不丢人的问题,提这么多破塑料袋子,你觉得那样好看吗?你不
会找个好看点的包?干什么都要有点档次,有点品位,好了,好了,这是Off
ice,说话也不方便,快回去吧!’

  ‘那,那衬衫还要不要换呀?’王丽从上站起来,惊惶失措地问道。

  ‘随你的便吧!’我不屑地说道。

  王丽慌慌张张地收拾着身边的东西,眼睛好像也显得潮湿湿的。然后我把她
送到电梯口。

  就在等电梯的时候,筱怡正好从外面回来。

  ‘怎么,林太太您回去了?’筱怡乐呵呵地对王丽说道。

  ‘喔,筱怡,是啊,我回去了。’

  ‘刚才正好有点急事儿,没能陪您聊聊,对不起喔,林太太。’

  ‘筱怡啊,你还是叫我王丽吧,这林太太听起来怪别扭的。’

  ‘没关系,以后习惯了就好了。’筱怡柔声细气地对王丽说完之后,便对着
我,似乎很严厉说道:“哎!我说林经理,你中午跑哪儿去了?让太太等你大半
天,我说要给你打电话,你太太说别打了,说你一定是有事,让我不要打扰你,
多好的太太呀!‘

  ‘筱怡,你就别夸我了,子昊他现在不高兴,你也别说他了!’王丽说着揉
了揉她那发红的眼睛。

  ‘这是怎么了?你有什么不高兴?我说呢,我一看到你,就看出你黑着一张
脸,是谁惹你了?’筱怡眉头微蹙,眼睛瞪着我。

  ‘是我,是我不好,我这人不太讲究品位,档次也不高,不该贸然来你们这
种高级的地方。’王丽谦卑地说道。

  ‘Come on!这是谁说的?是你?’筱怡像生气似的,她朝我走近,
说:“说呀,怎么今天哑巴了?‘

  ‘对不起,是我说错了。’我对筱怡说。

  ‘什么是品位?什么叫档次?我看林太太这种贤惠,这种忍让就是品位,就
有档次。’筱怡很认真地说着。之后,她走向王丽,说:“走,跟我回去,今天
晚上我请客,你们结婚之后,我还没有怎么正式表示过,今天正好你来了,你在
会议室先看看报纸,等我们下班,一起走!‘

  ‘筱怡,不麻烦你了,我还是回去吧,再说……’王丽没说完,却眼睛看着
我。

  ‘你是不是怕他不同意啊?’筱怡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她当然理解王丽的
顾虑,便接着说:“别怕他,我决定了,再说,你这样怕他,今后怎么一起过日
子啊?‘

  ‘子昊,你别怪我多事,像王丽这样的老婆,我是自叹不如啊!’

  ‘筱怡,我哪能跟你比呀?我,……’王丽还没说完,她的手机响了。她跟
筱怡说了声‘对不起’便接起电话。

  ‘哦,陈静啊。挺好的。现在?我现在在他的办公室呢。你要跟他说话吗?

  什么?‘王丽又看了看我。

  ‘你问她今天晚上有时间吗?’筱怡突然对王丽说道。

  ‘筱怡问你今晚有时间吗?有啊。’

  ‘叫她一起过来吃饭。’筱怡像命令似的。

  ‘筱怡说让你过来一起吃饭。好啊?在哪儿?’

  ‘让她先来公司吧,然后我们再走。’筱怡说。

  ‘筱怡说你先到这儿来吧,然后再走。好吧,一会儿见!’王丽挂了电话。

  ‘我知道我哥今天值夜班,陈静一个人在家呆着也够寂寞的,也该让她出来
玩儿玩儿了!怎么,你们两位没意见吧?’

  ‘我没意见。’王丽首先回答。

  ‘你呢?林经理。’筱怡俏皮地问我。

  ‘我能有什么意见?陈静是你嫂子!不过,你哥,你得管管了。’

  ‘我哥又怎么了?’筱怡惊讶的神情。

  ‘好了,以后再谈吧,现在是上班时间,咱们还是赶紧去工作吧!’我说。

  于是,我回到我的办公桌开始工作。筱怡招呼着王丽去了会议室,给她拿出
许多报纸和杂志,然后她也回她的座位上忙了起来。

  蒙蒙的细雨又下了起来,轻轻地悠悠地飘洒着,街道两旁那一颗颗高大的棕
榈树在雨雾中泛出浓浓的绿色。

  还是公司附近那家法国餐馆,我跟王丽坐一边,筱怡和陈静坐另一边。陈静
坐在我的对面,看着陈静的脸,感觉她虽然丰采依旧,但眼神里流动着一种深深
的幽怨。

  自从她结婚之后我们就没见了,在这些日子里,我常常记起她脸上的笑容。

  我闻到她那乌黑长发里的气息,那是我熟悉的气味。而我常常想念那种味道,
想念陈静。现在的陈静,换了头发的形状,多了一些故事和伤痕,可她笑容依然
温暖。我知道,陈静还是爱我的,她心底一些最珍贵的,并没有被时间改变。

  花落成泥成尘,但花还会再开。百年的魂牵梦系,千年的扪心自问,万年的
苦苦追寻,只为看你今日的模样。心底的轻轻一句:“你还是当初那个清丽的女
子‘,便融化了久远的忧伤。可是,可是,我分明看见了她眼里的失落,还有那
淡淡的渴望。

  我突然发现:情思依旧,眷恋依然。虽然没有永远,但我相信永远!!!

  ‘你好吗?’我问陈静,那一份温柔,那一份胆怯,我完全忘却了我自己。

  ‘好啊,你们好吗?’陈静回说完眼睛望望王丽。

  ‘好啊,好啊!不过你好像比以前瘦了许多。’王丽赶忙回答。

  ‘现在说女孩子瘦,那是赞扬话喔!’筱怡风趣地说道。

  ‘可不,前几天我们医院有个女孩子就是为了减肥,把肾脏都弄坏了。好可
怜!’王丽说。

  ‘是吗?哦,对了,你们刚从北京回来,现在国内怎么样?’陈静岔开了话
题。

  一提到国内,王丽便神采飞扬地讲起了北京的变化,王丽很会描述,把北京
说得好像天堂似的。

  陈静认真地听着,我最喜欢看陈静那入神的样子,彷彿时间又回到了从前。

  很多时候,想她的时候,会想不起她到底长得什么样。我贪婪地看着陈静,
看着她的眼,她的眉,她的鼻,她的唇,彷彿要把她印到心里去。

  ‘听你这么说,北京那么好,那我们干脆去北京吧!’筱怡开玩笑地说道。

  ‘是啊,筱怡,如果你要是去北京,我一定好好招待你,我带你去故宫,去
王府井,我们那儿的Shopping Center不比乌节路差。’

  ‘真有那么好?你这不是馋我吗?’陈静忧郁地问了一句。

  ‘当然了,你不信问子昊!’王丽斜看了我一眼。

  ‘霍,这两口子还真不错喔!’筱怡笑着称赞道。

  ‘是啊,这两人在一起过日子,就必须有一个取让步的主,我就是那个让步
的,处处让着他,慢慢去适应他,这不,他爱看书,我也时不时的抽空看看书。

  前几天看了台湾席慕蓉的诗,有一句话说的挺好的。她说,“如果爱了一个
人,请你,一定温柔地待他……”过去不以为然,现在想想很有道理。爱一个人,
就应该温柔地对他,以真情实意,以宽容的情怀;一定要温柔地待他,他要走,
不要拦,不要骂,不要翻脸,你爱他,就由着他。‘王丽说得振振有辞。

  ‘霍霍,王丽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尚啊!那好,我明天就把子昊给枪走,
我不信你会不翻脸?’筱怡笑着说道。

  ‘好啊,他要走,我不拦!’王丽说着眼睛逼视着我。

  ‘我走,我走哪儿啊?’我敷衍一句,然后我看到陈静那双深邃的目光正射
向我,我的内心顿时如波涛汹涌,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冷静!!冷静!!’
我对自己说,然后,我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现在谁还要我呀!‘

  就在这时,筱怡的手机响了,她拿起电话优雅地放在耳边,说:“哎呀,糟
糕,我给忘了,好,我这就来。‘

  筱怡挂了电话,一脸抱歉的说:“对不起,今晚本来我们大学的同学有个聚
会,结果咱们一热闹,我就给忘了。这是很久就约好的。‘

  ‘那你就快去吧!’我说道。

  ‘不好意思啦,那子昊你帮我照顾一下陈静。’筱怡站起来,跟我们道别。

  ‘好好,没问题。’我说,我们三个人也都站了起来跟筱怡说再见。

  筱怡走了之后,似乎我们三人显得有些尴尬。

  ‘筱怡这人真不错,虽然家里那么有钱,但从来都没见她像那些富家子女的
样子!’王丽很有感触的说道。

  ‘是啊,筱怡真的帮了我很大的忙,在那样的家里,要不是她,真的会把我
憋死。’陈静幽幽地说道。

  ‘那许耀明呢?’我紧接着问她。

  ‘他呀,整天都不着家,总说医院里忙。’陈静显得很无助的样子。

  ‘许耀明这家伙真不是个玩意儿。’我忿忿地说道。

  ‘哎哟,你就别火上加油啦!’王丽制止我。

  吃完晚餐,我们从餐馆里出来,雨还在下,陈静执意要自己坐地铁回去。

  ‘还是我们一起走吧,让子昊送你回家。’王丽很关心的说道。

  ‘不不不,不麻烦你们了!’陈静使劲摆着手拒绝。

  ‘有什么麻烦的,新加坡就这么点大,你们俩先在这儿等着,我去开车。’
我说完就去了停车场,王丽拉着陈静的手,站在餐馆门前的房檐下。

  因为陈静住的比我们远,王丽明天又要上早班,所以,我先把王丽送回家,
然后再送陈静。

  车窗外,一阵大风吹得马路两旁的大树摇来摇去。雨水在挡风玻璃上乱溅。

  ‘以后,也常出来散散心,吃吃饭,这样可以开心点,好吗?’我轻轻地说
道。

  陈静沉默了片刻才回说:“好!‘

  我看她欣然允诺,心里很激动。忽然,我侧脸看到她用一种很深刻很专注的
目光看着我,看了很长的时间,彷彿要把我的灵魂摄去。

  ‘我会想念你的。子昊,真的,我知道这样不好。’陈静低低地说。

  ‘我也是。’我说完之后,突然有点情不自禁,眼睛有些湿润。陈静把头转
向窗外。我仍然看着前方的路面,一时我们无语。

  当我们到达她家的楼下时,窗外的雨停了。我们好像意犹未尽,依恋不舍。

  我把车停下,陈静默默地从车里走出去。我看着她那凄楚的表情,我也下了
车。

  ‘静……’我喊她,我的心在突突乱跳。

  ‘嗯?’陈静看着我。

  ‘Please just give me a chance。’有的
话用英语说比较容易。

  ‘不!我不能给你机会。我们在一起一定会燃烧!’陈静话语很坚决。

  我们默默地站着,忽然我把手举起,想要拥抱她,她急忙往后一闪。然而,
我自然地把手缩了回去,抱在了胸前。说:“嗯,有点冷。‘

  陈静理解地笑了。我也笑了。

  然而,她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可爱,那么动人,虽然眉宇间有一种抹不去的落
寞,却依然难掩她那种风情万种的诱惑。

  她依旧像昨日般的清秀、飘逸。我用尽我的柔情望着她,望着她,我一生都
不想再放。我带着深深的情意和那一丝丝的凄怆,感觉总是还有许多的话都仍然
未讲。我忘不了,忘不了啊!忘不了她那曾经如梦般的目光,忘不了我们那曾经
如痴如醉的激情岁月……

  不知道,人是不是真的有转世。世间若真的有轮回,那么我的前生曾经是什
么?爱你,又是不是前世种下的因?与你分离是否又是今生所得的果呢?

  让我今生的所有真情只是为你所焚烧,多么想能陪伴你度过一生中所有快乐
的时光。为什么今生与你相逢,是不是我们前缘未尽……

  我只知道爱你,不想问这相爱的时间会有多长或会有多短……

  朦胧中我看见陈静的脖子上戴着一条银色的项链,那是我送给她的。我的心
一阵抽搐,这是你吗?我的静!我的脑海突然一片空白,只有她!我不再犹豫,
真爱需要勇气!我又举起双臂,上前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

  ‘静……静……我的……’我喊着,我把她抱得越来越紧……

  爱情面前,永远都没有真正成熟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就这么紧紧地拥在一起。

  突然间,两道车灯亮起,然后是停车声。那耀眼的光芒正射在我们的身上,
我抬头望去,但那强烈的光晃着我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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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砰’的一声,车门开了,从车里窜出一个人影。

  ‘许耀明?’当我刚刚看清他是许耀明时,猝然,我的腿上就被他狠狠地踢
了一脚。我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我后退了两步,迅速把身体重心调整好。

  ‘You  are  shit!’许耀明骂了一句,怒气冲冲地又向我
逼过来,他抬起右脚冲我的腹部踢来,我急忙向左一闪,然后伸手一下子抓住了
他的脚腕,稍一用力,只听‘扑通’一声,许耀明跌坐在地上。

  ‘你他妈的混蛋,你这个流氓!’许耀明一边骂着一边双脚乱蹬。

  我松了手,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向我扑来。我身体稍微一晃,就躲过
了他的冲力。

  ‘你想怎么着?’我说。

  ‘今天我给你拼了!’许耀明气急败坏地喊道。

  ‘你真要打架?’我说。

  ‘谁跟你打架?我要教训你这个流氓!’许耀明说着便挥起拳头朝我的脸上
冲来。

  我眼明手快,迅速架起手臂,轻轻一挡,许耀明就被我拨向了一边。但是他
并不罢休,真的要跟我拚命似的,只见他眼睛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旁边的地上
有一根约两米长的木杆,他弯身拣了起来,双手握着向我走过来。

  许耀明以为他手上有了武器就可以把我制伏。我注视着他,我看到他握着那
根木杆的动作是那么的笨拙和生疏。于是我不慌不忙地等待他的进攻。

  许耀明举起木杆眦牙咧嘴地朝我砸来,我没有马上躲避,我等待他手中的木
杆就要落在我身上的那一瞬间,我稍微一闪,许耀明的木杆重重地砸在我身边的
地上,我顺势迅速提腿,然后一脚踩在木杆上。许耀明不知道立即松手,结果随
着木杆的落地,他也头朝下跌倒在地上。

  这时,我跨步上前,一只脚踏在他的后背上,说:“怎么,还想打吗?‘

  ‘你这个流氓!’许耀明不服气地趴在地上喊着,于是,我加大我脚上的力
道,用脚底的力量在他的背上揉搓了几下。许耀明便‘嗷嗷’地叫了起来。

  ‘你们别打了!’站在一旁的陈静喊了一句。

  ‘我看在陈静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如果你还想打,我奉陪。’我说着把
脚从他的后背上移开。

  许耀明知道了我的厉害,没再逞强,他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沮丧的表
情。

  ‘子昊,你快走吧!’陈静对我说。之后,她走过去去扶许耀明。许耀明却
把陈静伸出去扶他的胳膊给甩开,生气地说:“你别碰我!‘

  ‘许耀明!’我喊着走了过去,说:“今天的事是我不对,但跟陈静无关,
这是我们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不许你对陈静撒野!我告诉你,我走后,如果你
对陈静有什么不好,我决不饶你,我说到做到!‘

  ‘你他妈的欺负了人家的老婆,还神气?’许耀明哭丧着脸说道。

  ‘你怎么以为都行,但是如果你要欺负陈静,我不会放过你!’

  ‘你能怎么样?’许耀明的脸色很难看。

  ‘怎么样?那你就等着瞧!’

  ‘走吧,你快走吧!’陈静把我推到我的汽车前。

  我上了车,跟陈静告别,我发现她那落寞的目光中透着期望。我又望了一眼
许耀明,只见他正对我怒目而视,我没有理他,发动了引擎,离开了。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想到陈静,想到许耀明,想到他们那不幸的婚姻。我知
道陈静是因为我,才一气之下嫁给了许耀明。我又想到王丽,也想到我和她的婚
姻。对于陈静,我总有一种莫名的期待,我想见她,我知道如果我们来往,就会
像陈静所说的,我们一定会‘燃烧’。势必会发展成一场可怕的婚外情,真要是
这样,那王丽又会怎么样呢?

  夜晚的气息在一种萌动里为这个热带岛国染上了一抹朦胧。雨后的空气显得
格外的清新,一切都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希望着什么。人间的情事,在这徐徐潮
湿的夜色里,总使我产生一种无法逃离的惆怅。

  南洋的天气就是这样透着一层淡淡的伤感,尽管所有的景色都沉淀在风清气
爽的天籁里,然而,那种浅浅的色彩,一抹浅绿或是一痕鹅黄,都似乎会让我想
起些什么,每当这个时候,都会让我彷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人或者是什么事。

  我行驶在中央泛岛高速公路上,只见路上的车辆稀少,四野悄无人声,只有
公路两旁那茂密的绿树在风中低语,或偶尔有几声蛙噪和虫鸣。当我从PIE转
入CTE以后,远处海边那片椰林就突兀地呈现在苍茫的天宇下,看不清它的面
孔,只一幅黑色的剪影,在暗蓝的背景里沉默着。它在这里已经迎海风,经烈日
好些年了,依然苍劲翠绿。在它上面,就是那幽蓝而静洁的天空。

  又想起今天发生的事情,许耀明又会如何对待陈静呢?想到许耀明,想到我
自己,其实我跟许耀明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他不允许别人享有的特权,自己却在安之若素地享用。

  或许平儿说的是对的,‘这是一个很有哲理的世界,最大的哲理也许是:一
切的残缺、丑陋、罪恶和污秽使这个世界变得深刻丰富起来。’不是吗?如若这
世界太单纯、太美好,没有伤痛,没有折磨,也许人就不如现在这般活得有滋有
味了吧。

  到了家,王丽已经睡了,屋里很静,很静。看着熟睡的王丽,我又想起了陈
静,于是便坐在客厅的上抽烟。月光如水,陈静的身影又在我的眼前浮现,彷彿
她就像一只受伤的糕羊,冷冷的望着我,她的眼光冷的像一束寒冰,逼得我无法
正视。

  如今,即使有了属于自己的家庭,有了王丽这样贤淑而美丽的妻子,但心仍
在想着陈静,总会有牵扯不断的思绪。想到那些我们在一起的欢乐日子,不知为
什么,面对往事,心竟感到冰冷而陌生。

  我狠狠地抽着烟,月光又斜斜的照着,那么的熟悉。我知道再也不可能和她
在一起了。那一夜,她那散发着成熟体香的身体,还在我的记忆里。

  那一声‘来,你也射个痛快!’,让我在柔软中体会到人生的最美。当一切
都完成的时候,我还在梦里,身体是飘着的,眼睛里有泪,说不清是兴奋还是悲
哀。多想再看到,她那散发着青春的身影和俏皮而灿烂的笑容。

  我知道,一生中,再也不能和陈静有那样的日子了。我轻轻地上了床,但还
是没有睡意,我望着天花板。窗外路灯闪闪,房间里影子随之而动。我将脸朝向
窗户。月亮已经看不见了。突然一切都很静。我久久地望着窗外那幽幽的光亮,
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又是新的一天了。往事悠悠,痛楚、伤痕、悲苦,就让它像流水一样的流走
吧。这不过都是人生历程中的冰山一角。我对着镜子洗净一脸的泪痕,更要洗净
内心的痛楚,洗净一切的伤痕,点滴不留。因为日子还是要过,王丽已经在厨房
里做好了早餐,我突然发现,一滴晶莹的泪,凝固在她坚硬微笑的嘴角……

  吃过早餐,到了公司,又看到了筱怡。工间休息的时候,筱怡迫不及待地问
起了昨天我提到她哥的事情,我似乎已经忘记了我昨天给她说了什么。

  ‘你不是说让我管管我哥吗?’筱怡认真的神情。

  ‘哦,’我恍然想起昨天在医院里的事情,那么,小雪怀孕的事要不要告诉
筱怡呢?我沉默了片刻。

  ‘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昨天的事儿就忘了?’筱怡在淡淡的忧郁中,说话依
然活泼风趣。

  ‘昨天我看到你哥带着一个女孩去妇幼医院打胎。’我说。

  ‘啊?’筱怡惊讶了一声,然后问:“你怎么看到的?‘

  ‘我昨天也去了妇幼医院。’

  ‘你去了妇幼医院?’筱怡一脸的疑惑。

  ‘小雪怀孕了。’我低声说。

  ‘什么?’筱怡的眼睛睁得很大,惊奇地看着我。

  ‘是,而且她还执意要把孩子生下来。’我说。

  ‘这小雪怎么能这样?难怪前些日子那么急着找你。’

  ‘但我怀疑这孩子不一定是我的。’

  ‘那还会是谁的?’

  ‘我怀疑是你哥的。’

  ‘我哥的!?’晓怡显得更惊奇了。

  ‘是啊,那一天……’我支支吾吾。

  ‘好了,好了,你们男人啊,一冲动起来怎么就不计后果?’筱怡显然是生
气了。她不再看我,说:“我会找我哥跟他谈谈,你呢,也不用我再说你了,你
也该好好对待王丽,珍惜人家对你的那份感情。‘

  ‘我,我会的。’我答应她。

  ‘小雪的事儿,我也找她谈谈,看能不能说服她。’筱怡的确是个成熟而稳
重的女孩,除去天生的聪慧外,她那懂事的一举一动让我感到了作为她的朋友的
那种坦挚和释然。

  ‘还有……’我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有点犹豫不决。

  ‘还有什么?’筱怡立即把脸朝向我,问道。

  ‘昨天晚上我送陈静回家,看陈静挺可怜的,我安慰了她,结果被你哥看到
了。’

  ‘怎么,你们又打架了?’

  我点头,颓然无语。

  ‘我看以后你还是回避着点陈静,这冤家路窄果然是没错。’

  ‘对不起,筱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也把你给搀和进来了,不好意思。’

  ‘咳!你这又是什么意思?谁让我认识你这样的朋友呢?行了,回去吧,还
有那么多活儿等着我们去做呢!’

  是啊,就是有这样的朋友,相交甚深,但无缘成为眷侣。是亲密搭档,是相
互理解与信赖,而且惺惺相惜,心有灵犀,语言传递相知相解。虽然有同样的心
动,同样的怀想,同样乍然相见的喜悦、依依不舍的眷恋,但尘世间总有一种约
束,让心思沉静,让感情不再漂泊,但依然可以在阳光下享受难得的温情。在这
些温柔的情愫里,依然,可以感受被爱。

  时光飞速流逝,星期天上午十点,搬家公司的人员准时到达。不到一小时,
屋子搬空了,我的心似乎也空了。抹去眼角的湿润,凝视那扇熟悉而一动不动的
木门,在心里与它话别。

  搬进新居‘碧涛苑’,王丽好像显得格外欣喜。她不辞辛苦地收拾和布置着
这个新家。

  在她看来,这才是我们的家,毕竟以前的房子曾经给她留下了一些伤痛的记
忆。如今变了,这是个新家,是我和王丽两个人的世界。

  王丽在忙碌着,她那轻盈的身影融入在这淡淡的温馨里。此时,我看到她正
带着亲和的微笑,沉浸于幸福的喜悦中。应该说,王丽是个贤惠能干的妻子,为
了整个房间里的家什一尘不染,她是如此忙碌,却又如此满足。

  当夕阳带着醺醺醉意,唱着亘古的恋歌缓缓滑向西边的天空,晚霞便慢慢褪
去红装换上灰色睡衣,托着脸颊,慵懒地躺在云上。

  有人说,男人大都会梦想有三个女人。

  妻子,是家,是温馨,是婚姻,是责任,是一个贤惠宽容的女人,是永远的
避风港。

  情人,是激情,是欲望,是诱惑,是欢愉,是一个让自己燃烧的女人,是不
可抵抗的魅力。

  红颜知己,是理解,是信赖,是聆听,是知音,是一个善解人意的聪慧女人,
是心灵的慰藉。

  薄瞑暮色像漂移不定的梦境,令人恍恍忽忽的。它模糊了院儿里那树木的黛
痕,模糊了水池中的潺潺流水,模糊了远处的海面。彷彿是暗淡了整个世界的情
绪,把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它那玄色大氅之中。

  我只是布置我的书房,安装我的电脑。摆放我的书籍。似乎除了这些,其他
都与我无关。当我把所有线路连接完毕,插上电源,电脑开始运行时,我的心又
回到了网络。

  这时,厨房里飘出淡淡的饭香,我知道王丽又在准备晚餐了。

  我开始上网查看电子邮件,在忐忑不安中,我读着陈静刚发来的邮件:

  ……又是想起你,想起那日的告别。而你早已消失不见。眼泪的温度还留在
记忆中。温暖美好的事物,无法被长久地拥有。幸福只是瞬间的细节。不知道有
什么方法能够消除自己心里的阴影,我的灵魂最初是纯粹但躁动不安的,激烈地
对抗着宿命的不公和磨难。当发现自己最终的无能为力后,便选择了无可奈何的
生活方式,走了,远了,淡了……

  让哀痛的灵魂在风景看透中逐渐变得呼吸平和。所以就要随着心的方向,单
一的生活下去。还会记得你。即使离别是痛苦的。答应过要为你盛开和死亡。但
我不知自己会在何时死去,也许是在漂泊的旅途中。

  虽然我们相遇,虽然我们相爱,可它们已成为我生活的一个部分,一种纪念
的方式。忽然看到身边有一个男人提着行李箱匆匆走过。只是一瞬间的事,他的
背影很像你。无法再看下去,把头埋在臂弯里时感觉到心的灼热而绝望。

  塞上耳机,王菲的《彼岸花》,飘忽的歌声,凄艳悲凉。想像着,自己是站
在海岸边,无可逾越的暗蓝横在眼前。

  在漆黑的天空下,紧握着我的火把。彷彿在等一个从对岸来的人,一条船。

  等他再来,昙花再开。等了很久,他没有来,我累了,枯萎了,快死了。但
还是要等,还是要等他到来,带我离开。其实心里已经明白那个人不会到来,但
仍无力的期盼着,最后的可能与幻觉。

  站在海角天涯,刷白了头发。生命如花,一生短暂的鲜艳和哀愁,都可以在
无尽的守望中,交给那个不再到来的人。坚持的残酷与美丽。终于在音乐声中,
我疲倦地睡了过去。

  梦里面感受到的,是黑暗隧道般的生命过程里,时光的飞身而过。在梦中回
忆起和你一起拍的照片,上面的两个人有着相拥一起的温暖。再看那些照片,那
是被时光洗滤后的记忆。照片里的爱情,也同样的被洗滤。不知道事隔多年后,
它是否只留下模糊的痕迹,面目全非。但身在天涯的这一刻,我还是如此地想念
你。

  凌晨三点二十分,纷乱的心情敲成以上这行行文字。在这梦醒时分,看到窗
外沉郁暗蓝的天空,与新绿的丛林,还有清冷的星光。想起你的面容,会被时光
消淡的影像。你曾经把手放在我的长发上。想着所有旧年的诺言。我的眼泪终于
温柔而无声的滑落。

  ……

  ‘子昊,吃饭了!’是王丽的喊声。

  ‘来了!’我急忙关掉了邮箱,离开了书房。

  不知什么时候王丽打开了客厅里的环绕音响,似乎音乐是填满时间和空间的
最佳物质。音响里放的是赵咏华的《最浪漫的事》: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直到我们老的哪儿也去不了你还
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音响中传出的声浪溢满房间,冲击四壁,撞击、迸发、回旋、汇聚,顷刻间
将我推向音乐的波心。时而缓,时而急,时而起,时而伏,在乐音里我化作一根
朽木,顺流而下。

  要怎样才能守得住这一份简单的心情呢?谁才是让我依然把你当成手心里的
宝呢?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禅样的智慧,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找到来时的路,有些
东西一旦失去,是永远都没有办法找回的。

  有时候人幼稚的可笑,有时候人又自私的可怜,又有时候人理智的可怕……

  这些人性本有的东西,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存在着,人多是不能免俗的,不太
可能忘情弃爱地活着,但又没勇气去彻头彻尾的爱谁一回,只能在半醒的时候去
感动自己一会儿,在半梦的时候偶去幻想一下罢了,久了就没人有力气去爱了,
只是到处的走来走去,去权衡一个最适合自己的人选,然后带点怜悯的去说服自
己那点被迫的情节,就这样,一个现实的没什么感情家组成了……

  愿意回过头来的人却感叹,爱太奢侈,只能这样过活,生活磨出来的都是血
泪一样的痕迹,让自己妥协,让生活继续,也只能这样成全了自己或是成全某种
特定的给予。可怕吧,现实其实就是这样的残酷,什么样的性情中人,活在时下
都会痛苦的去妥协和成全的,能继续坚持的也太天真了吧,不过能到最后的也是
巨可爱的人了,但前提是善终善了。爱的结局是善终善了的又有几个呢?

  ……

  星期一的下午,李军从机场给我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到了新加坡,让我把房
子的钥匙交给他,并且说让我顺便到机场接他一下。

  我开车到了机场,把他接回来,他的行李很多,我又帮他把行李搬上楼。

  我毕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由于我租的房子里有家俬,所以,这里的,床以
及一些厨房的用具我都留下了。

  ‘抽支烟吧!’李军从口袋里掏出一盒‘大中华’,抽出两支,一支他叼在
嘴上,一支递给我,然后把那一盒‘大中华’扔在茶几上。他的举止仍然透着一
种傲慢的样子。

  ‘怎么英子没来?’我点着了烟,坐在上,说道。

  ‘她呀,去美国了!’李军显出一种冷冷的懒散的表情。

  ‘继续读她的博士学位?’我问。

  ‘什么博士学位,娘们儿读那么多学位有什么用?’

  ‘那她去美国做什么?’我疑惑地问道。

  ‘去美国收拾东西,然后到这儿来给我做饭!’

  ‘嘿,李军,你没有搞错吧?’我感到惊讶,我从上站了起来。

  ‘搞什么错?她很快就会来新加坡。’

  ‘读博士学位可是英子从小的愿望,她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吧?’

  ‘那都是过去,过去的事儿就都过去了。’

  ‘你什么意思?’我说。

  ‘听不懂啊?过去就是跟你林子昊,现在跟的是我李军!’

  我‘唰’扭过身对着他,然后一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前后搡了两下,说:
“小子,你现在欺负起英子来了!我虽然对不住她,但我决不允许你欺负她!‘

  ‘嘿嘿,哥们儿,你动什么手呀?你想,我能欺负她吗?’李军双手使劲护
着他的脖子,求饶似的说道。

  ‘那她怎么会甘心来这里给你做饭?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他妈的还是男人
吗?’我说着又搡了他两下。

  ‘我他妈的早不是男人了!’李军双手使劲把我的手往下一拉,我的手松开
了,他重重的跌坐在上,哭丧着脸。

  ‘什么意思?’我逼近他。

  ‘自从跟她结婚之后,我他妈的就没有做过一次男人!’李军举起拳头用力
地砸在背上。

  ‘你是说英子拒绝跟你同床?’

  ‘我他妈的就纳闷!你他妈的林子昊究竟是使了什么魔力?为什么就有女孩
子为你死心塌地?我他娘的是真的不明白!!!’李军使劲地摇着头。

  我顿时愣了,怔怔地望着窗外,我在想:“英子,英子她真的会这样?‘

  这时,屋里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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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半的时候发觉自己泪流满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感叹情字伤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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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李军打开行李,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瓶‘CHIVAS REGAL’酒,
又去厨房找了两个杯子,他一面开着酒瓶,一面说:‘哥们儿,喝杯酒吧,刚在
机场免税店买的。’

  ‘不不,待会儿还要开车呢!’我说。

  ‘少喝点,不耽误开车。’李军继续往杯子里倒酒。

  ‘不行,一口也不喝,碰到警察可不得了!’我拒绝。

  ‘哪有那么多警察?来吧,干了。’李军硬是把一杯酒塞到我的手上。

  我接过杯子,我倒想知道,这个在北京时在我面前傲慢地展示自己胜利的家
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毫不掩饰,他究竟还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另外,我也想知道
些英子的情况。

  李军手里端着酒杯,看着我,说:‘哥们儿,这次哥们儿又回新加坡来了,
还指着你帮忙哩。上次在北京,是我不对,哥们儿在这儿给你赔个不是。毕竟咱
们都是老同学,又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

  ‘你还知道咱们是老同学?上次我他妈的差点儿死在雪地里,这个账我还没
有跟你算呢?’我忿忿的说道。

  ‘子昊,说实在的,那真不是哥们儿我要干的,那是英子她哥要我干的,我
是跟人家干活儿,我能不听吗?’李军扭曲着脸,申辩着。

  ‘那你也不能把我扔在雪地里?再说也不能把我的手机和钱全给抢走啊?’
我愤愤不平地说道。

  ‘什么?抢了你的钱和手机?我不知道啊,那一定是刘雄手下的那帮家伙干
的,那帮人简直就是黑社会。’现在的李军完全跟在北京的李军两个样儿,没有
了在北京时的那种倨傲和蛮横,毕竟他身上没有什么值得倨傲的材料。

  ‘我看你跟黑社会也没有什么区别?’我说。

  ‘那哪儿成啊?哥们儿大小也是个总经理,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吧!’李军
在牵动唇角微笑着,露出那一口不怎么整齐的牙齿,给人一种有点虚假做作的味
道。

  ‘就你这总经理?我看大街上满街都是!’

  ‘哎哎,虽然不能跟您相比,但也不能这么挤兑哥们吧!’

  ‘说吧,这次你回新加坡,打算干什么?’

  ‘嘿,这事儿啊,正想跟您聊聊呢,您在这儿时间长,朋友多,路子也广,
而且脑子好使,点子又多,以后还得求您多帮帮忙!’

  ‘看你说的,你究竟是准备干什么?’我有些不耐烦了。

  ‘我还能干什么呀!做生意吧,我又不懂贸易;给人打工吧,我又没有一技
之长;不就是老爷子有点钱,认识了一个新加坡人,人家给找了个地方,在什么
加东,准备开一个餐馆,中国餐馆。’

  ‘做餐饮啊,你会吗?’我蔑视地斜他一眼。

  ‘咳,我哪儿会呀?这不,我爸从北京饭店找了两个厨师,’李军说着,把
酒杯放在茶几上,从行李里拿出一个黑包,掏出一叠资料,对我说:‘您看看,
全是国家特级厨师。都有证书!’

  ‘假的吧!如今这假文凭,假证书到处都是!’

  ‘咳,您想哪儿去了?是北京饭店!哥们儿,北京饭店是国家元首级的人物
住的地方,他能是假的吗?’

  ‘北京饭店怎么了?就是《钓鱼台》也可能有啊!’

  ‘行了,管他是不是假的,Who knows?再说新加坡移民局哪有时
间去查啊?’

  ‘那倒是。怎么?公司注册了?’我问道。

  ‘没呢!我哪儿懂啊?材料都有了,来,你在这正好,帮我看看这些资料,
看怎么填写?怎么申请?怎么注册?’李军说完,端起茶几上的酒杯,‘来,先
干一杯!’

  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喝了一口,说:‘第一步,你要决定你这餐馆是
注册有限公司还是无限公司?’

  ‘有什么区别?’李军摸着后脑勺,眯起那对小眼睛问道。

  ‘区别可大了,不过各有利弊。有限公司注册手续复杂,而且需要一定的费
用。注册资本最好是越大越好,这样对你为厨师申请工作准证有利。它的好处是
一旦餐馆倒闭了,破产了,那是公司的事,跟你个人无关,不会影响你的个人财
产。’

  ‘无限公司呢?’

  ‘无限公司注册手续简单,费用很低,无须多少注册资本,但移民局不会批
准厨师的工作准证,而且最大的问题是一旦餐馆倒闭,你个人要承担所有债务,
也许你会倾家荡产,划入穷籍,让你还一辈子的债。’

  ‘哇,这太可怕了!还是有限公司好点儿!’

  ‘那是啊。第二步,你要去注册局申请公司的名字,也就是餐馆的名字,名
字不得与别人的重复、相似,或者含有不良含义。’

  ‘对了,这名字还真得您给想一个了,你的文采那没人能比。’李军一脸的
谀媚奉承。

  ‘得,这店的名字可是事关重大,我可没那本事,再说,英子那儿能通得过
吗?’其实,我一直很佩服英子的文采和学识,她才是真正的真才实学。

  ‘咳,你就甭管英子了,现在是时间要紧,你先帮我想想,像咱们北京的《
全聚德》,《东来顺》,《鸿宾楼》那样的,我要让我的餐馆红遍南洋,响彻新
加坡!’

  ‘行了,哥们儿,不是我给你泼冷水,就像新加坡这弹丸之地,人口少,市
场小,餐饮业又竞争很激烈,怎么去跟北京比?’

  ‘那倒是,不过咱有特色呀,这新加坡除了海南鸡饭,咖喱鱼头还有什么?
我一闻到那味儿就想吐,等咱这北京餐馆一开,嘿!不把他们给镇了才怪!’李
军显得得意洋洋,好像已经赚了钱似的。

  ‘你也别先吹牛!不过,如果真是北京饭店的师傅,哥们儿我也算解决了在
新加坡吃饭苦的难题。’

  ‘没问题呀!只要你林子昊来,那是上宾招待,你指什么,咱就给你伺候什
么!’

  ‘哈哈……’我笑了,说:‘你他妈哥们儿就是吹牛行,也算你的强项,没
准儿你做餐馆还真能成功。什么三教九流,地痞流氓,你都能对付。’我说。

  ‘行了,行了,您先给想个名字,我明天就去注册。’李军催着我说。

  ‘名字嘛……首先要突出地方的特点,让人一看就知道哪里的食物。’

  ‘对呀,对呀,那就叫“北京餐馆”?’李军迫不及待地说道。

  ‘俗!’我摇头。

  ‘你说个不俗的。’李军看着我。

  ‘北京号称燕,可以叫燕京,所以你可以考虑叫《燕京园》。’

  ‘Good!Very good!’李军拍着手赞扬着,然后端起酒杯说
道:‘来,再干一杯!’

  李军一口喝完了杯子里的酒,然后又把酒杯倒满了,他的脸上开始发红。

  ‘哥们儿,想不想加股参加我这个燕京园?’

  ‘得了,说实话,我对你,哥们儿我还不放心。加股等于扔钱。’

  ‘嘿,你怎么跟我老爷子一个调儿。’

  ‘你爸也这么说?’

  ‘是啊,怎么一个个都对我这么没有信心?所以啊,这公司真正的老板是英
子。’

  ‘英子?’我惊讶。

  ‘但她不出面,出面的事儿是我,以后的财务大权都由英子来控制,这是我
爸和他爸共同决定的。’

  ‘那还差不多,不过,像英子这样学习经济管理的美国硕士来管理这么一个
小餐馆,是有点太大材小用了!’

  ‘是啊,听说美国的GM和IBM都想要她,可是我爸跟她一谈,她竟同意
了,我也直纳闷儿!’

  ‘还不是为了你,你他妈的哥们儿也争点气,别辜负了英子!’

  ‘为了我?鬼才相信,她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他妈的在家里连狗屁都不
如,你说我这结婚是为了什么?从小咱们俩为了英子大打出手,如今我成功了,
但又怎么样?我对英子可是一片痴情啊!’

  我没有说话,猛的,我的心一阵痛划过,我感觉自己胸口好像有一股灼热的
鲜血要喷射出来,我感觉到一阵炫晕,我甚至忘记了我们是怎样结束的?退回去
的路还有没有?如果可以,我宁愿守在开始的状态,因为那样,总有希望,总有
期盼……

  ‘哎哎!怎么了哥们儿?’李军的手在我的眼前晃着,我才回过神来。

  ‘英子她什么时候来新加坡?’我问李军。

  ‘美国的事儿办完就过来。’李军喝了一口酒,突然扭头说:‘干吗?你想
英子了?’

  ‘对呀,我要是不想英子那是骗人,毕竟我们在一起走过很长的一段路。’

  ‘是啊,我也知道英子现在心里想的还是你,但是,你把她伤了,她恨你,
她不会很快就原谅你的。虽然她现在还不能接受我,但我能等。无论等多久?’

  我知道我的过错在英子心里刻下了无法消除的伤痕。我知道,我无意中已种
下了一颗人间最苦的苦果,只能自己来尝。人间的因果循环是谁也无法躲避的,
这就是宿命。

  宝贵的东西大多是不可碎了再补的,就像我和英子的这场青梅竹马的爱情,
所以有时过去了的就真的过去了,我们再也不能回去了,就算回去了也不再是我
们真实的自己。

  ‘哥们儿,还有一件事我想求你?’李军不但没有了往日的傲慢,语调里有
种小心翼翼的胆怯。

  ‘什么事儿?’

  ‘英子来了,我求你不要去招惹她,我知道你们过去有很深的感情,但是她
现在是我老婆。朋友妻,不可欺!我想这句老话你应该懂吧?’

  我没有立即回话,我该如何回答他呢?我知道,多少年来,英子一直认为我
是她梦的结局,心的港湾,爱的彼岸……

  虽然英子任性倔强,但我曾经是她生命的支柱而让她放心依偎,她那绚丽的
笑容永远是留给我的;我曾经以为我可以为她扯足风帆一起破海远行,她甚至放
心的将她的心灵之舵交由我去指引,她那妩媚的身躯躲在我看似坚实的体后,只
因为她希望我能细心呵护她那柔柔的生命之烛。

  她曾经说过无论我们之间相隔多远,她都会一直走向我,因为在梦的这头,
我是她永恒的盼望,是她今生的梦想与期待……

  想到这里,我笑笑,又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你笑什么?’李军显出一种不解的眼神。

  ‘好,我答应你,感情的事儿谁也说不清楚。’

  岁月有痕,我和英子也许是注定要分开的。但她的气息仍然无处不在。英子
是一个令我柔肠寸断的名字。我现在不想伤感,我看了看手表,正指着6点10
分。

  ‘好了,我要回家了,王丽还在等我吃晚饭呢,再见!’

  ‘霍!哥们儿现在变得这么老实啊?有家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好吧,以后有
时间我请你去酒吧喝酒。’

  ‘行了!有时间你也好好看看书,学习学习,要不然英子更看不起你了!’

  ‘是、是,那您慢走。’我们都从沙发上站起来,李军还感激地跟我握了握
手。

  ‘最后我还要告诉你,哥们儿,你要注意你跨下的那个Spear!’我说
道。

  ‘怎么了?’李军低头使劲看着他自己的档部。

  ‘以前你可以到处随便的Shake你的Spear,但是你现在跟英子结
婚了,结婚以后,就要老老实实的忠实于属于你自己的那一份生活。既然你愿意
等,就不要再去那些花街柳巷耗费精力了,你的命运已经和英子联在了一起,你
可千万要小心处理,稍微出点问题,就会毁了你自己的一生以及英子的一生。’

  ‘好好好,我知道!’李军使劲点着头。

  和李军告别,我直接回到家。每天下班,王丽总是精心准备上一顿合口的饭
菜,总是希望我回家能吃得开心。这样,王丽也觉得越来越快乐,而且饭后也总
是想要我同她出去散散步。

  碧涛苑的旁边就是东海岸公园,王丽紧紧牵着我的手在公园的小道上漫步,
彷彿是生怕我一不小心会走失似的,有时她会显得很幸福的样子看着我,我们呼
吸着透过身边大片树林传来的新鲜空气,望着那碧波荡漾的海面。忙碌了一天,
此时此刻倒也感到些许的悠闲。

  走到一个小土坡上,王丽往一块干净的草地上铺了几张报纸,我们背靠着,
闭着眼睛享受着这海边的舒适空气。

  ‘子昊,我看地上坐久了会着凉的,咱们去海边看钓鱼去吧?’王丽说道。

  于是我们站起来朝着公园的海边走去。这时,在我们前面走着像是一家三口
的家庭,王丽可能注意到那个可爱的,大约四岁左右的小男孩,他在父母的陪伴
下在小道上追跑、玩耍。

  王丽跟我说‘子昊,等咱们以后有了孩子,也带孩子来这里玩,好吗?’

  我点点头,之后王丽轻轻地吻着我,似乎她有点沉醉了……

  我们在海边的一个鱼杆旁停下了,钓鱼人专注地注视着水面上的鱼浮,王丽
蹲下来,低头看水桶里被钓上来的鱼儿,钓鱼对她来说是件新鲜的事情,她饶有
兴致地看着吐着水泡的鱼儿。

  以前曾多次来过这个公园,给我的印象一直是淡淡的。可这回感觉有些不同
了,我似乎在暗自寻找着什么,又在心里回忆着什么,我想起了那一次我和小雪
就是在这里经历了那场无尽的缠绵……

  于是,我没有理会王丽便朝着那片枝叶茂盛的椰林走去,我努力地想从椰树
上找出一粒椰子来,可我一无所获。我明白了,原来这并不是真正生产椰子的椰
树,我若有所失。伸手抚摸着一片片的叶子,想起我跟小雪的这一场恋情,一如
这椰树,永远也不会有果实的。但一想到她肚子里的孩子,心里又是一阵震颤,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那次我和小雪也是手牵着手,从沙滩走进这片椰林。林内的小花园,还是碧
水环绕,锦鳞畅游,树木蓊郁,慧草长艳,还是那种安谧、幽静、和谐、温馨,
犹如仙境。

  我似乎又感受到当时我们呼吸的急促,感受到当时是那么的急切盼望深入到
对方的灵魂中去,那么的灼热期待着两个人完完全全的融为一体。

  ‘子昊,你怎么一人跑这儿来了?’从身后传来王丽的声音。

  我扭头,只见王丽惊惶失措地望着我。

  我急忙从对往事的回忆拉回到了现实中,理顺了一下头发,说:‘这地方挺
漂亮的,我看你对钓鱼那么有兴致,所以就没有打扰你,一个人就走过来了。’

  ‘你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掉海里去了。’王丽仍然嗔怪道。

  ‘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么傻?’

  ‘你是不傻,但你没听新闻说昨天在东海岸发现了一具男尸,就是因为一场
婚外恋,被女方的老公给扔海里了。’王丽总是把一些事情描绘得活龙活现。

  我不禁感到一阵惊悸,总觉得王丽知道了些什么,我忙镇静地对她说:‘那
是情杀,我这好好的怎么会掉海里去?’

  ‘子昊,天都黑了,咱们回家吧?’王丽撒娇似的上来,从后面紧紧地搂着
我。

  ‘走,咱们回家!’我说道。深深地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椰林。我在心里说:
别了,椰树林……我知道,只有我现在的家和王丽才真正地属于我,她是那样全
心全意地爱我,她是个称职的妻子,我必须珍惜!

  又是教堂的钟声响了,但不是午夜的钟声。卫斯理教堂在暮色中同样显得庄
严、神圣。教堂外有车来车往,人聚人散;喧嚣杂沓悄悄的隐于这城市的一角,
尘世的种种全部化作了夜空的流云。

  幽幽夜色里,王丽挽着我的胳膊依偎在我的身上,我突然发现她的双眼会比
任何时刻都明亮,神情比任何时候都坦然。

  为何总在这样的夜幕下,才能摘下伪装的面具,卸下沉沉的枷锁,任风带着
我们慢慢地行走,用一颗久违了的淳朴之心去看这街灯、这霓虹、这来来往往的
红男绿女、这夜色融融中的城市……

  就在我们回家的路上,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个熟悉得恍如昨天的声音从
电话里传到了我的耳中:‘子昊,你好吗?’

  ‘平儿?好啊!你好吗?’我有点激动。

  ‘我很好,我想请你帮我看看新加坡的写字楼和住房情况,公司准备在新加
坡设立办事处,我准备到那儿工作。’平儿干练而沉稳的口气。

  ‘你上班了?还是原来的公司?’我问。

  ‘对,英子她爸身体不好,退了。现在黄总是一把手。我自然就可以恢复原
职了。’平儿说话中流露着一种自信,其实我一贯相信她的能力和智慧。

  ‘好吧,我会尽快给你弄个资料,记住,来的时间决定后告诉我,我去机场
接你。’

  ‘好,谢谢你,向你夫人问好!’

  我挂了电话,望了一眼王丽,其实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她一直贴在我身边。

  ‘又是哪个平儿啊?’王丽轻蹙着眉头,问道。她不知道我和平儿的事。

  ‘钟如萍啊,你见过的,那次在贵都跳舞。’我说。

  ‘哦,就是那个挺精明的钟处长?’

  ‘是啊,还有和你跳舞的黄总那一帮人。’

  ‘哼!想起他们我就有气,要不是那次跳舞,我们的孩子恐怕也不小了!’

  ‘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儿就算了,再说当时你身体不好,没准儿孩子也会
长不好。’

  ‘那我们再生一个!好吗?’王丽深情地望着我。

  ‘好啊!’我说。

  ‘真的!’王丽一阵欣喜,高兴的像一个考了满分的孩子。

  夜来了,将这种种全部包容,让平淡归于平淡,质朴归于质朴,宁静归于宁
静……

  我似乎顿然明白了对生命的感悟与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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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十七)
  
  往后的日子里,我和王丽还算是‘相亲相爱’的生活着,但是激情在我们之
间似乎在渐渐退去,一切都是循规蹈矩。我们与别的夫妻似乎没什么差别,白天
上班,晚上回家,吃饭,睡觉,每一天重复着每一天。

  我在公司的工作仍然很忙,时常加班加点。王丽精心照顾着这个家,她总是
有忙不完的家务,洗衣、买菜、做饭、擦地板。每天下班回来,等待自己的还是
那温暖的灯光、可口的饭菜、平实的生活还有那洁净的地板。

  一天晚上,照例下班后按时回了家,到了家,才想起今晚王丽值夜班。于是
随便煮了一包方便面,便上床睡觉了。

  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感觉好寂寞。于是从床上又
爬了起来上阳台抽烟。

  如钩的月正幽幽的悬挂在天际,也许这是一天中最黑暗、最宁静的时候,薄
薄的雾渐渐将远处的海面一层层裹住,裹的密密严严,裹的悄无声息。一切都显
得朦胧、飘渺、迷离。

  独自沉静在一种遐想中,想起以往的人和事,禁不住轻轻的感叹了一声人世
的苍凉,但又有太多的精彩和太多的无奈,也许人类本身就是以爱为主题以恨为
线索展现着一幕幕的喜剧与悲剧。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是那样的相互连接却不能靠
近也不能疏远。

  陈静活得很苦;英子或许心已碎了;小雪又是那样的无奈;平儿虽然理性,
但她的内心也是脆弱的;筱怡生性开朗,但我理解她那有时所表现出的忧郁眼神
;瑶瑶的堕落和琳达的遭遇,这些都使我的心灵感到震颤。而且那种震颤的声音
总是让我无法忘却。

  在这寂寞漆黑的夜里我独自回味着这一幕幕,有过喜悦但有太多的酸楚,也
许爱过才知那份伤痛有多刻骨铭心,也许失去过才知那份空缺有多钻心刺痛,静
思之后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一时突然感到我已经失去了我自己。

  在这静静的夜里,我深深吸了一口烟,我感到口中有淡淡的海风的碱腥味,
我不知上苍为什么要这样的嘲笑我们?爱究竟是什么?难道只是伤害只是折磨?
为什么在每个人的心头都会留下这无法抹去的痛?为什么这无法触及的伤口离幸
福一步步的远去?

  我突然感到无法呼吸,夜晚的雾气从眼前掠过,慢慢的飘远了,没有留下任
何痕迹。我始终没有离开阳台,说不清楚自己的情绪,悲伤之余,充满了绝望。
不是对自己,而是对那些我爱过的人和爱过我的人,他们在无助与无奈之中,痛
苦的活着,而且不知还要痛苦多久?

  夜空变得越来越寂静……

  那一弯钩月也躲进云层不见了……

  我离开阳台,不自觉的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

  当我坐下来刚上网进入MSN时,一个Message弹了出来。

  ‘你在吗?’

  我一看发送人,是《南洋风》,我顿时愣了,怔怔地看着,一时不知所措。
我能感觉到我心跳的声音。

  我已经很久不曾听到过自己的心跳声了。

  在我犹豫片刻之后,我迅速回复:‘你好吗?’

  ‘我还好,只是,只是……’陈静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我急忙点击聊天窗口,聊天框出现在萤光屏上。

  我的ID是《南洋雨》,自从我把《南洋雪》给了小雪之后,我的ID一直
使用的是《南洋雨》。

  南洋雨:静,你怎么了?我好惦念你,许耀明欺负你了?

  南洋风:没有。

  南洋雨:那你究竟怎么了?

  南洋风:真的没有,他这几天都没有回家。

  南洋雨:啊?那我去找他。

  南洋风:子昊,你就别管了,这样可能会越来越乱。

  南洋雨:静,我好想你。那一晚,那晚后我以为我和你有了一个新的开端,
然而没有。我知道,我们现在都不自由,可是这阻挡不了我对你的激情,我本来
是一个敢说敢做的人。我知道,我去争取也许没有机会,可是我不去争取,就一
定会这样再次错过。所以我要选择去争取。

  南洋风:‘子昊,别,千万别这样。我们不能,我们没有机会的。’陈静缓
缓地敲出几个字。

  南洋雨:我知道如果我们去追求我们这种真爱,一定会伤害到别人?我知道
你和我一样都不愿意让别人受到伤害,可我不能因为害怕可能的伤害而放弃我们
的爱,我也不能因为顾及别人的议论而背叛自己的真情,我也不能因为害怕承担
责任而逃避自己的至爱。我也不能因为这是一份无结果的爱,而不去好好把握和
认真珍惜,更不能让这份爱成为一个没有欢乐、没有家园的流浪者。

  南洋风:子昊,你别说了,没用的!

  南洋雨:不,你让我好好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南洋风:你知道吗?对一个充满相思的人!分分秒秒都是难挨的!

  南洋雨:‘我知道!我太知道了!’我的回复很快,我都不知道我回复的速
度竟这么快速。

  陈静沉默了,萤光屏上不见她的文字出现……

  我静静地等着……

  南洋风:‘还记得吗?你第一次带我去贵都跳舞?

  还记得吗?你带我去乌节路买内衣,还跟小流氓打架?
  还记得吗?我们的第一次,还有那个送PAZZA的小伙子?
  还记得吗?是你给我注册的这个名字?
  还记得吗?你给我在海边拍的照片?
  还记得吗?我们在花芭山对诗?
  还记得吗?我们在海边,在沙滩上,在雨中?
  还记得吗?我给你做的面条,里面放着我们家乡的辣酱?
  还记得吗?我澡还没洗完,你突然跑过来把我抱到床上……?’

  电脑屏幕上突然出现一片陈静的文字。

  南洋雨:我何止记得,我一直都镌刻在心中!我一直都牢记在脑海!我永远
都不会忘记!每一天,每一秒的思念,都化做了一种莫名的感动。眼前,你的温
柔,你的好,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颦一笑,都深深的铭刻在记忆里,叫我怎忘
得了?爱你,胜过爱自已。伤害你,我很自责。失去了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
事。

  南洋风:子昊,真的好想你!想念你,在每个晨曦,带着泪滴醒来……但又
总在梦醒时消失,只留下破碎的背影,我知道再也不能跃入你的眼帘,再也不能
走入你最深的世界………心就开始疼痛,看见你在水边那一刻的绝望,想回来寻
你,却有山水阻隔,怎样才能寻到你的踪迹?想念你,难忘那深情的凝视,难忘
那印在心湖中不曾淡去的身影,却不忍回头,只怕那一刻泪飞如雨……

  南洋雨:听到你的这种心音,我真不知该说什么?不是我想不出来,只是我
不希望是因为我的缘故,让你再受到伤害和痛苦。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真
的,静,我真的不想让你忧愁和苦恼,我不想让你面对现实而苦苦期待,我只想
说,我相信只能让爱作主,真爱无错,真爱无过,无论你作怎样的选择,我都会
将永远留存这份真爱,永远让爱在我的心中居住。

  南洋风:有人说,当眼泪快掉下来时,仰望天空,就会不掉下来。我常这样
做,但有时还是会掉下来。虽然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但这份思念还是一样。
这么久以来,我尝试了。我的心已无法装下别人。我牵挂的是伤我最深的人。好
像当初你对我的那份牵挂一样。是悲哀,也是幸福。因为你永远都在我心里。我
知道,在你伤害我后,你的心一定会流血的。我知道,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我
的心。

  南洋雨:是啊,每当想起了这些,心总是很疼,这才知道你是我心底不敢触
碰的伤疤。我也试图深深的掩埋它,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以为有人能将你代
替。但身体上的满足带来的却是更多的寂寞和空虚。有时想,我可能堕落了,我
不敢面对自己,也不配面对你。

  南洋风:一次又一次温柔的痛苦和酸楚的甜蜜,深深的烙刻在每一个想你念
你辗转难眠的夜里。每一次痛彻心脾的思念,每一次哑然失笑的幸福回味,不知
道,是感动于你那秀气逼人的气质和令人折服的才华?还是悲怆于自己这一往情
深的盲目无怨无悔的作茧自缚?

  南洋雨:我们无法在岁月的长河中打捞起昨日的逝去;在现实的面前,我们
又常常在迷离失所中苦苦挣扎,有时想想,真爱真的很难!

  南洋风:一直很喜欢泰戈尔的那句诗:‘愿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
美。’我知道,生活是一种坚持而不是妥协!我也越来越欣赏那样的一种美,她
的名字叫凄凉,美得让人掉泪,让人心醉……

  南洋雨:我也一直很欣赏这样一段话:‘即便是黄昏的最后一缕残阳也要发
出奇灿无比的光芒,那是不甘心陨落与沉沦的最后一次拚搏,也是对生命至高积
极热爱的一种追求,它毫不在意于自己终究要被青山遮挡,也许这就是大自然要
告诉给人们的生命的真谛!’

  南洋风:子昊,无论我们有没有将来,都谢谢你!谢谢你让我体会了爱一个
人的所有喜悦和痛苦。也许真的是老天嫉妒我们太幸福了,一定要让我们分开。

  南洋雨:人一辈子难道真的只能爱一个人吗?当你进入到我的心里就再也挥
之不去。你知道吗?每天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穿行,外表是光鲜的,而心灵是脆
弱的。寂寞总会在不经意间侵袭。喜欢在黑夜中看着手中的香烟一明一暗,随着
最后的亮点消失,彷彿自己的生命也随之解脱了。虽然痛苦,每天还是挣扎着活
着,就为了那一点光亮,为了在梦中那头的你。

  南洋风:是啊,有时很想彻底的离开,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新的生
活。不知是没有勇气还是舍不得你。舍不得偶尔和你在电话中的相聚,舍不得城
市中你留下的身影和气息。

  南洋雨:你的宽宏大量让我无地自容。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咽下自己种下的
苦果,每天如行尸走肉般活着。我已经失去了最后的骄傲,再没有资格怨你离我
而去,甚至很违心的劝你去跟许耀明和好。静,不是我变心啊!你当初那么仓促
的离开。我不能怪你,以为你找到了好归宿,以为你会幸福,为了你也为了我自
己。可没想到,没了你我就失去了生活的勇气。

  南洋风:这两天我彷彿又被融化了,就是因为你那天的拥抱。你那熟悉的气
息令我再度痴迷。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无时无刻不在欲望的陷阱中煎熬…

  南洋雨:我也是啊,幻想你和我又回到了过去,我的情欲、我的意念、我的
疯狂可以向你驰奔而去……

  南洋风:你的温暖在我的水波中缓缓游来,在你的柔光下,我会从一种迷醉
中晃入你的怀抱,真希望如此啊……

  南洋雨:我何曾不想?我现在就想,我现在就想飞到你的身边!

  我骤然感到我浑身发热,有一股熊熊的烈焰在心中燃烧,我有点儿控制不住
了。

  或许就是因为我跟陈静的那种心有灵犀的缘故,她那烫热的文句不仅流畅得
没有一丝隔碍,而且字字句句翻滚着灸人的情焰。彷彿她的眼睛就在我的面前闪
烁。

  在我的心里,她不仅美目流盼可夺人魂魄,她那风姿绰约仪态万方的风韵更
让人心旌摇曳。我喘着气,凝视着萤光屏等待她的文字出现。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聊天框里什么也没有出现,安静地躺在屏幕上。

  我着急了,我缓缓地敲出几个字。

  南洋雨:你还在吗?

  没有回应,我又快速地打上几个字。

  南洋雨:静,怎么不说话?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我感到有一些心慌意乱。我正要找我的手机,给她打电
话。

  突然,萤光屏开始闪烁……

  南洋风:我求你,用针扎我的心,如果还能够让我感到疼痛。用刀割断我的
思念,如果能让我能感到我不再爱你。让我脱离你,离开你,到宇宙中没有意识
和希望存在的黑洞中去,只要能让我停止思考,没有感觉……

  可你,可你又怎么舍得让我痛。我泪流满面。

  我顿时迷惑了。这一刻的我,真的好像是失去了知觉。静,我的静,为什么
我们会这么凄惨?命运为什么会这么残酷?望见窗外那深邃的夜空,感受着月光
的凄迷,我的眼睛湿润了……

  当我把手指放在键盘上,正要准备敲动回应的时候,聊天框里出现了一行字
:南洋风已经离线。

  我怔住了……

  之后我打陈静的手机,但是她的手机关了。然后我又不停地按,但都不能成
功。直到我的手指也按得累了,只好手里握着发热的手机,默默地盯着电脑的荧
光屏。

  焦虑和担忧令我痛不可抑。怎么办?我去找她吗?我必须见她,否则我会崩
溃。但一旦遇到许耀明又怎么办?那样对陈静会更不利。毕竟我已经不是那种鲁
莽而轻狂的年纪,我需要办法,我需要理智。

  然而,沉默的痛楚、落泪的凄然令我脆弱而敏感。就在我恍惚而压抑中,我
的手机响了,我惊惶失措地抓起电话,‘Hello!’我的声音焦灼而沙哑。

  ‘哎哟,你干吗呢?’王丽的声音,她可能感觉到我的惶恐,她娇柔地嗔怪
道。

  ‘哦,’我松了口气,说:‘没,没什么,抽烟呢。’

  ‘子昊,少抽点烟,好吗?为了你的健康,也为了我们将来孩子的健康!’
王丽还是那种柔柔的、甜润的声音。

  ‘好,好。’我敷衍的回答。

  ‘我没事儿,现在比较空闲,所以就打个电话看你睡了没有?现在时间不早
了,快睡吧,喔。’

  王丽挂了电话,我感到有些镇静。我又逐渐恢复到现实中来,我清晰地意识
到我已经是个有妻室的男人了。

  王丽的关怀与照顾无微不至。她的每一份心思,每一次问候,每一个电话,
都令我心生愧疚。我知道,我就是她想要的伴侣,她的那种欣慰,那种满足,常
常让我心酸不已。

  我还在线上,屏幕右下角那个连接显示的小小图标一闪一闪的,像似一只发
光的眼睛,狰狞地盯着我。

  再次想起陈静,她已经给我太多,我们之间的这段情,这份真爱足以让我回
味一生,让我无悔此生。难道现在是时候退出了?给彼此一些空间去享受最美好
的感觉与回忆,或许趁着没给别人造成伤害之前这应该是个好时机。

  这时,我的手机又响了。是谁呢?是王丽还是陈静?

  ‘哥们儿,要不要出来喝酒?’电话那头传来喧闹和噪杂声音,一听就知道
李军是在酒吧里打来的。

  ‘几点了,还出去喝酒?你醉了吧!’我不耐烦地回说。

  ‘嘿!这儿的妞真他妈的棒,不来瞧瞧?’李军得意中显得很下流。

  ‘少废话!你知道我是讨厌这种地方的。’我认真地说道。

  ‘对对对,我知道,您是高境界的泡妞,我没哥们儿您那本事,我只好是这
种低俗的办法来打发时间。’李军毫不掩饰他的丑陋行为。

  ‘你打电话就告诉我这个?’我轻蔑地问了一句。

  ‘不不不,我有正事儿!’李军大着嗓门喊着。

  ‘你会有什么正事儿?’我说。

  ‘嘿,怎么这么说呢?我说啊,《燕京园》已经注册完了,餐馆的装修也快
差不多了。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去招聘员工。这儿不像在咱们北京,找几个哥们儿
就全搞定了。这儿可不行,所以就只好请教哥们儿您了!’李军也认真起来。

  ‘登广告啊,登海峡时报,Strait Time。’我说。

  ‘我哪儿懂啊,所以还得麻烦您,您的英语好啊。’李军又是那种谄媚的语
气。

  ‘好吧,我给你起了草。不过,我认为招人要招些有素质的人,别招些小鸡
子给你砸了招牌。’

  ‘是啊,是啊,刚才这帮妞还直搂着我的脖子嚷嚷:“老板,老板,让我去
给您打工吧!”,我还犹豫呢?’李军学小姐说话的腔调还挺像。

  ‘对了,李军,我提醒你喔,那些小姐大部分都没有居留签证,如果你要是
雇他们,一旦被移民局发现,你会坐牢的。’我严肃地告诉他。

  ‘是嘛?这么厉害!’李军惊诧的说道。

  ‘那当然!哎,我说,怎么英子还没来啊?’我突然想起英子,这李军已经
来新加坡有些日子了。

  ‘唉!’李军叹了口气,说:‘她爸的病情最近很严重,我看啊……’李军
没有说完。

  ‘你怎么不回去?你这作姑爷的,真他妈的够可以!’我骂他。

  ‘我回去顶屁用!再说这不是在忙餐馆吗?’

  ‘喂,英子的事儿就是你的事儿,你得为英子多想点,别整天忙着泡妞!’

  ‘哥们儿,我是在你面前对英子骂骂咧咧的,其实在家里我对英子是体贴入
微。你可以问问她,家里的活儿哪件不是我干的?英子从来不干家务,就知道看
书,她不做饭,不洗衣服,不收拾屋子。不怕您寒碜我,告诉您说吧,她的内裤
都是我洗的。’

  ‘行了,英子从小当大小姐当惯了,再说了,她是那种知识型、事业型的女
人,你就得让着她点。’

  ‘是啊,我什么都让着她,可咱也是大老爷们儿啊。’

  ‘两个人过日子,总得有个取让步的主,你就多让着点英子!’我也学会了
王丽的语言。

  ‘是,我不是给你说了嘛,在家我他妈就是孙子。’

  ‘行了,我不给你再啰嗦了,我得睡觉了。’

  我挂了李军的电话,一阵悲哀从心头涌起,为英子,为陈静,也为王丽。

  窗外,海风阵阵,树叶飘零,风儿无情的一遍又一遍摘下落叶。一种莫名的
惆怅与失落在我的心里萦绕着。

  ‘唯有边秋燕,秋来向南飞’,‘秋风秋雨愁煞人’,新加坡没有秋季,但
这些诗句在悠远与低回中渗透了愁思和悲凉,正契合了我这时的思绪。

  这一夜,所有的色彩都纷繁杂成一如秋花幻影。屏幕上那湿蒙的文字,总辗
转过我的情怀。

  还有这清冷的月色,我孑立于窗前,凝望那远远飘去的云影烟露……

  濡湿的是眼睛,伤痛的是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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